木 易
又是一年的秋天,秋高气爽,干燥少雨。
爸爸在阳台上晒了一些带壳的新鲜花生。没过几天,爸爸将花生放到耳边,里面的花生仁发出了响声,爸爸喜滋滋地说:花生干了,会唱歌了!而另一个角落,晒着一些香菇,已经干瘪,过不了几天,炖鸡的时候,就有它的好戏唱了。地上还堆着一些新鲜地瓜,地瓜是要晒一晒才好吃的,这个我很小就知道。
一种食物,新鲜的时候是一种味道,晒干了又变成了另一种味道。这很神奇。
小时候,我在老家住过。那时,孩子的零食很少。地瓜枣就成了我的零食。崂山的土地因为土质原因,长出来的地瓜又干又硬,吃起来感觉有些噎人。我爸爸这个人心实有时还犯倔,妈妈就说他像个崂山地瓜。不过近几年,崂山地瓜品种改良了,好吃多了,再也没听到妈妈说爸爸像崂山地瓜。
虽然崂山的地瓜比较干硬,但是甜度还好,晒成地瓜枣就是美味了。
奶奶会把地瓜蒸熟去皮,然后切成片儿,放在竹篦子上晾晒,秋天干燥,地瓜片很快就被风吹干了。在八成干的时候,将他们封存在缸里,也不知过多长时间,奶奶再把它们拿出来的时候,上面就结了一层霜,吃起来很有嚼头,很锻练牙口儿的。我小时候,笨嘴拙舌,伶牙俐齿全用在吃地瓜枣上了!
生地瓜晒成地瓜干儿,掰碎了煮在稀饭里,可甜了,也可以在包豆沙包的时候,放上一些,都不用放糖了。
再到深秋的时候,萝卜丰收了,于是家家户户又开始晒萝卜干,有些手巧的人家,会将萝卜切成蓑衣状,挂在绳子上,看上去玲珑剔透,非常漂亮。奶奶的萝卜干咸菜做的非常美味,诀窍就是多放芝麻。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冬季没有那么多蔬菜,经常是靠着萝卜咸菜下饭。
很多人把萝卜干咸菜叫做“哏呱唧”,这是很形象的一种叫法,估计也就是青岛人听的懂。
关于“哏呱唧”,爸爸告诉我一个笑话:七十年代末,爸爸和单位几个人去上海出差,闲暇时去逛上海最大的百货商店,那会儿,感觉上海的百货店应该是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其中有一个同事平时就爱搞笑,只见他一本正经地走到食品柜台前,对售货员说:我要两斤“哏呱唧”!那时候,人都比较认真,售货员很抱歉地表示没有这个东西,甚至报告了部门领导:顾客要的东西,我们竟然没有!感觉很内疚。
后来这件事被爸爸单位领导知道了,在全厂大会上批评:某某某竟然去上海百货店买“哏呱唧”!简直是胡闹!结果下面笑成一片。
奶奶在家忙碌的时候,姥姥在烟台老家也没闲着。二舅是种地的高手,秋收的时候,地瓜,萝卜,黍子,花生,苹果,梨应有尽有。姥姥会在家里晒地瓜干儿(烟台叫地瓜枣为地瓜干)、苹果干儿、梨干儿。冬天姥姥会来我家住一段时间,每次来都会提一个很旧的旅行包,一边说一边一样一样地拿给我们:花生,小米,高粱面,苞米面,苹果干儿,梨干儿,最后,郑重其事地掏出一个袋子:小乖乖,你最喜欢的地瓜干儿!姥姥的烟台口音立马让这些东西更有味道了!烟台的土质好,所以地瓜甜香软糯,晒出的地瓜枣特别好吃,放在炉子上一烤,感觉都有油流出来!烟台的苹果梨更是不用说了,那个梨放在家里几天,再去拿的时候都粘手,因为糖分太多了。晒出来的苹果干儿梨干儿,就好像被蜂蜜浸过。
秋天,很美的季节,也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季节,因为诸多的美味在这个季节变成了另一种美味。
一年一年,我们长大了,变老了。
那些晒出来的美味却不曾改变,从不辜负我们的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