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 B在S市新装修的家
[鹤从精神病院出院了,经过几个疗程的治疗之后,她顺利变得更精神了,在韭菜堡村呆了几天之后,决定到S市去看看老朋友B。
鹤(穿一身五颜六色的破烂衣服,迟疑地在门前徘徊):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马上回村里去,假装自己从没听说过婚礼这件事,她并没有把请柬送到精神病院,村里多嘴的人也不该告诉我这些。我就是忍不住来了。可她从小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她就应该突破万难把请柬交到我手上,还要说上一句:“小鹤,哪怕你疯了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住院时等着她,晚上睡在硬板上闻着被子的臭气,早上起来,我看着窗框上逐渐生锈变红的铁栏杆,看着窗外的树叶慢慢变绿,听病友哇哇大叫,等护士小姐来给我打针,然后天天问“好姐姐,有人来找我吗,有我的信吗”,她始终没来,什么人也没来。可是,难道我不该来看看她,在这个她人生的重要时刻,难道我不是我依然希望能和她拥抱,希望能做她最好的朋友吗?不,她没邀请我,我主动来找她实在是太自轻自贱了,她肯定早就不爱我了,我应该,站在那儿什么也不做,直到她来找我搭话。可她要是永远不来找我呢?我真的很想她。不!我就该自己一个人呆着!我根本不需要人陪!既然我能一个人去住院!我能不来见她吗?我做不到!唉,罢了罢了,谁叫你爱着她呢,去吧,小鹤,只要叩响这间婚房的门,你就能看见她,你会发现,这些年她一点没变,还是那个你最爱的好女孩。(犹犹豫豫地敲了三下门)
B(姗姗来迟,长发盘起,脸上带妆,神情冷淡):哦,是你!你来干嘛?
鹤(后退):我听村里狗剩说你要结婚了。就来了。来看看你。
B:你进来吧。还是说你喜欢站在门外面,那你就呆在那儿吧。
鹤(进门,诚恳地):我听说你在准备婚礼,我来送祝福。
B:我以为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鹤:我确实不喜欢其他人,我是来给你一个人送祝福的。我很快就离开。
B:我不配被祝福。我真的很疲惫,不想活下去了。
鹤: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想结婚了吗?
B:我当然是要结婚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堆积如山的请柬也早已送出,亲朋好友都知道我要结婚了。况且,不结婚的话,我接下来干什么呢?我为此准备了很多年了,是组建一个真正家庭的时候了。
鹤:你不快乐,为什么?
B:我没有不快乐,只是很无力。我很……很……(停顿了很长时间,几次深呼吸,咬紧牙关,齿缝间发出呲呲声)我很平庸。
鹤:什么!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你这么善良温柔,或许真的能组建一个完美的家庭,生出完美的孩子呢,你值得一切美好的东西。等你生了孩子,我要当干妈。
B:我一直很平庸……而且这个现实无法改变……人生的意义在哪里?鹤,我觉得婚姻也不是那么好,养小孩更是特别痛苦。
鹤(惊愕地):平庸是错?我们所有人都是普通人啊。你一直是我的心锚,是我的世界中唯一不变的美好存在。现在居然说出这种话。婚礼又该怎么办呢?我的天啊,我该做些什么来阻止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呢?B,你一直,一直都非常坚定,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专业,毕业之后去想去的海滨城市定居,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现在又开始创业。事业,婚姻,孩子,老早就在你的计划之内,你和我谈论过好多遍!所有你想要的都在眼前,所有美好的愿望都实现了。你还记得你曾经提起这些的时候是多么快乐,多么饱含热情吗?
B: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记不记得也无所谓了。
鹤:那之前的激情和快乐都是假装的吗?
B:不知道,都不记得了。
鹤:啊,是什么,是什么绞杀了她的灵魂,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韭菜堡村的B了!怎么会这样!我不认识你!你这个漂漂亮亮,珠光宝气的贵妇,你多美呀,脸上那层粉底比我全身的家当还值钱呢,一枚小小耳钉的价格比我整月的开销还高。你把我的朋友还给我,把那位脸蛋圆圆,梳着小辫,和我一起玩泥巴,总是充满希望和快乐的姐妹还给我!
鹤(茫然):我不......我不明白,我不理解,这儿发生了什么?S市对你们做了什么?你们为什么会因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而觉得深受伤害?这里,这里简直就是地狱啊,魔鬼已经抓走了她,只留下一具空壳。我真的已经痊愈出院了吗?还是病得更重了?我要回到安全的地方去,回到疯人院去!回到疯人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