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豌豆白
有人说众生如同池塘中的莲花:有的莲花在超脱中盛开,其他莲花则被水深深淹没沉沦于黑暗淤泥。有些莲花已接近于开放,它们需要更多的光明。
此地曾被称作莲花隐藏的圣地。
如果不经历艰辛的路途,如何能够抵达美好的地方。
这就是《莲花》。有关寓意。有关心灵的历史。有关人所走过的路途。
故事简单,但却深入人心。
安妮说,莲花代表一种诞生,清除尘垢,在黑暗中趋向光。一个超脱幻相的新世界的诞生。这个名字,非常映衬。
墨脱的路途非常危险,晚上在山谷中的木头棚子里留宿,临睡之前,会问自己,明天是否能够依旧活着赶路,而不是被塌方和泥石流砸死。每天都是。
就是这样的一段路途,和路途中讲述的一个故事。他们翻越泥泞沼泽和悬崖峭壁,去向莲花隐藏的圣地。莲花,充满了寓意。
她说,如果任何一段旅途,都是一条主动选择或被动带路的道路,那么它应该还承担着其他的寓意。是时间流转的路途。是生命起伏的路途。是穿越人间俗世的路途。也是一条坚韧静默而隐忍的精神实践的路途。
它通往莲花隐藏的圣地,通往全国唯一一个不通公路的县城,那个叫墨脱的小城。它所发生的意义,是一种指引。从此处,去往彼岸。
而那段路途,让我想起一个词,步步生莲。
那是我第一次去龙门石窟。在伊河岸边观望那些大大小小的石窟。在一处僻静的山脚,有一座石砌的莲花台。绕台半周是一串的大大的、白色的石砌脚印,从两岸走向圣地,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路途。
旁边有一块黑色的牌子,写着,步步生莲。
徒步穿越沼泽,穿越原始森林,穿越泥石流,穿越险滩急流,穿越山体崩塌区,穿越污浊,穿越泥泞,走向莲花盛开的圣地。
那便是,步步生莲。那便是,去往墨脱的路途。这个词,让我如此的着迷。步步生莲。纵有奇崛险阻,只要一步一步行走,终能抵达彼岸。
两个人的艰难行走,和一个存在于记忆里的故事。彼此之间的认同感和自我放逐。安妮在诸般差异中耐心发掘三人殊途同归的隐秘轨迹。荒凉,静美而又诡异非常。
她只是在讲故事,只是将一段历史讲给我们听。她什么都没说,可是故事泄露给我们很多秘密。远避喧嚣。充满灵性。
她只是讲三个人的故事,娓娓道来,原本互不相干,可是她让他们最终殊途同归。她这样告诉我们,一切消失不见。地球也最终消亡。——也许只有一种存在天地之间超越天地之外的力量,才能够永久地让人信服,愿意相信它为轮回的生命之道。这也是人所能获得的慰藉和信念所在——想来庆昭一定重复地看过无数次这样的景象,但依旧每一次都被这样的美和尊严所折服。
那是书的最后,“我”坐朋友开的车离开故事中庆昭的家。庆昭告诉她要去看的美景。日暮西山,可是会有多少人会真正以一种敬畏的心来瞻仰它。如同我生命中的三次彩虹和一次佛光。
小学的时候,小城镇的天空异常的清澈,空气清新。雨后,一道我从未见过的美丽而大的彩虹悬挂在我回家必经的路上。后来的生命中,再也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彩虹,再也未有过如此记忆犹新的彩虹。它就悬挂在那里,在那条路的前方,并不远。在那条绿树掩映的路上。可是我怎么也走不到它的下面。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相信那不是幻觉,我是那么的小,我不可能走到它面前。可是当时的我无从得知。喜悦之余暗含小小的失落,可是我的记忆中再也忘不掉它。
后来的两次都是在中学,印象不是非常的深刻。至今有四、五年了,再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彩虹了,即使只是很小很小,很淡很淡的。
那一次佛光倒是不远。仍是那次去龙门石窟,在一处被挖掉石刻菩萨,也有可能是一个佛的小洞里。它的外面没有被栅栏围住。我们站进去拍照留念。在手机不算太高像素的影像里,我们无意间发现了从上身斜划过一道彩色的光芒。我们称它为佛光。后来在一次摄影展中也见过类似的光芒,它更亮更清晰,可是在我心中,总不如那次的美。那是我们自己的发现。我们为此念叨了好多天。
那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充满空灵的幻境。它隐藏在高原上偏僻的一隅。那是不曾被现代社会污染的圣地。她纯洁得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濯清涟而不妖。宁静淡然。就那样静静地躲在一个角落里,为自己而存在。
拉萨的小旅馆里,住着一位所有去过的旅行者都会提及的年轻女子。她叫庆昭,身患疾病,在高原旅馆里已经住了很久,甚至很多西藏的旅行游记里都有她的影子,她成了那里的一道风景。中年男子善生刚刚结束追名逐利的喧嚣往日,他想过一种自己内心渴望的生活。他在拉萨的旅馆里遇到庆昭。他找不到可以同去墨脱的人,而她,愿意陪他去。她只是对他记忆中的幼时好友内河深感兴趣。他们结伴去往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县城墨脱,不通公路,全靠徒步行走。
一路上善生向庆昭讲述自己和内河的往昔,雅鲁藏布江河谷的奇崛险阻,恰似叙述中依次展开的一代人短暂的青春。
内河是一个另类的女子,命途多舛,经常遭善生的责备和驱逐,纵然云游世界也无从排遣无根飘荡之苦。但她和善生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她很孤独,她惧怕人情世故。她从小和舅舅、舅母生活在一起,母亲只是从国外寄钱给她。她从不缺少钱,她只是缺少爱和温暖。在某些细微的时刻——她身上所坚持的,那种浓烈的社会边缘的认同感。就是这种边缘,自甘放逐于边缘。她是另类之音。
她从未正面出现,她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女子,但是我们透过善生的眼睛,却看到了某种特质和强烈的边缘感。她在墨脱教书,在一次送学生回家的途中被突如其来的泥石流淹没。我想,她是一朵莲花。
至少,她开在圣地上,开在那片土地上人们的心中。
一步一步,走过沼泽,走过原始森林,走进莲花盛开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