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养

昨天晚上，我下班接完儿子照常挤公交回家。每天这时都很烦躁，因为这个时间段的公交没有哪儿比它更挤、更臭、更吵。从学校到家坐公交平均三十分钟，车里多难受忍忍也没什么，再说我也习惯了，只怕孩子不舒服。

我拉着扶手紧紧攥着儿子。他现在小学三年级，正是锻炼品性的时候。他的交友方向和做事态度我都很重视，甚于重视他的成绩。可能我给不了他最好的学习环境，但我能给他最好的素质教育。没有教养，就会成为他爸那样的混蛋。去年他爸在外面有了人，离婚时法院判他净身出户孩子归我，并且每个月提供抚养费。但我还是恨他，虽然听说他最近过得也不好，车都卖了。可那又能怪谁？活该！

正想着，车里有个人突然大声骂了句脏话，还是个穿校服的女学生。那么多人看着，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没羞没臊，这是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教养？我就从不让儿子接触哪怕丁点的脏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有素质地去对待，骂人的没有好东西。

我轻拉儿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学。这时司机一个轻刹车打断了我的思维，众人倾斜，车厢内一阵骚动，紧接着有俩人吵了起来。

一个目测是四五十岁留着卷发的中年女性，另一个是长得瘦高年纪也不小的眼镜男。听起来是刚才的刹车令眼镜男踩了大妈，通常这个年纪的妇女都很难缠。果然她登时立起了眉毛破口大骂，毫不顾忌场合和旁人。由于骂的污秽不堪，我捂住儿子耳朵，把他的小脸紧贴我身体，祈祷她赶紧骂完了事。

眼镜男被骂半天也没发火，只是脸涨得通红，很尴尬却很有教养的一直赔礼道歉。相比之下，这人与人差的可真不是一星半点。想到这，我又深望了大妈一眼，毫不掩饰其中的鄙夷不屑。

这一眼闯了祸。

老女人看见了眼神，骂骂咧咧向我挤来，不断重复：你瞅谁！你瞅谁！当时我很无语，所有人都在看热闹，怎么就挑上了我跟她玩接力？我虽不怕事，可也不想惹麻烦。我珉珉嘴唇，不管她怎么骂都不回，不理她还能跟我动手不成？暗想她要动手我就跟她斗一斗！没想到她挤到我身后又不骂了，哼了一声草草了事。很奇怪但不意外，这种没有教养色厉内荏的角儿太多了。

余下的路车内都很正常，甚至感觉比平时更静。只是中途那个大妈在我身后又和另一个男人发生了几句争执，好在停止很快。我甚至懒得回头看热闹，这种对他人、对社会都是严重不稳定因素的人，他们有什么价值，一点都没有。

仿佛闲不够热闹，司机又添一个急刹车，这次更凶狠，车厢内混乱不堪，差点掀翻所有乘客。夹着之前的火气，我也随众酸着脸骂了两句，毕竟什么事情需要你这么停车的？

司机叫：警察拦车，不好意思了啊。

随后有两名警察上车，大声喊道：“都静一静！静一静！12110接到你们车里的人短信报警，请大家配合一下！在我们了解完情况前都不行走！”

车里质疑声纷纷涌起。

“都静一下！听不懂啊！谁报的警？”

“……”

“我问谁报的警！！”

“我！是我报的警……”

闻声一瞧，这不是那个大声骂人的女学生吗？她报警做什么？

女学生红着眼眶，顿了顿扬起手指向一个人，说：“就是他！他骚扰了我一路！我怎么拦都拦不住！”话音未落已成泪人，那模样特别心疼。

我很惊讶这女孩的遭遇，但我更惊讶她指的人——眼镜男！十分钟前他还文质彬彬的红着脸赔不是，在唾液横飞中保持着高涵养，而现在竟被当众指证猥亵未成年人！

我还没彻底转过弯儿，那个讨厌的大妈又大声叫嚷：“等一下！警察同志请等一下！”

警察回身：“怎么回事儿？”

大妈一把拽住她旁边的男人，指着我喊道：“他是小偷！他偷这女的的东西让我抓个现行！”

“是吗？”警察疑声返回。

我好奇地看小偷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扫了一眼便让我心口一紧。

我前夫。

我呆住了，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儿子大叫：“爸爸！是爸爸！”

小孩这么喊，所有人都一愣。

警察问：“到底怎么回事？”

大妈也懵了：“我看见他，他从这女的包里拿出一东西，就过来拦住他呀。可能是他，他要往里放吧……他，他俩是夫妻我没看出来的……”她僵着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拿出一方被纸包住的东西，警察接过向我示意：“这是你的东西吗？”

我打开看了看，纸里有两万块钱，但不是我的。

见我否认警察有些愠怒地冲我们摆手：“有什么矛盾回家自己解决去。”两人随后带着眼镜男和女学生下车离开。

                                2017/8/2          東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