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外婆与楼上的哥哥
我现在虽然不过十六岁,可是脑海中儿时的记忆还能剩下的已经少的可怜了。
在我小的时候,母亲常常会对我念叨:“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这句话因为十分受用,成了我为数不多能记住的话。
而这本《老城区里的孩子》就是用来记念我的童年与少年时光。
我曾经的时光并不是那么的美好,至少不是小学作文中那种五彩斑斓的少年时光,而是秋色的,平淡的秋色,时不时有枫叶飘过的秋色。
就算是如此,平淡的日子中也总会有不一样人,不一样的事在这漫长的秋中来来往往,朝我微笑,朝我招手。
有趣的是在我童年印象中最深刻两个人都不是与我有血缘的人,同我一起生活的人。
其中一位是哄我入睡的人,另一位是教我玩耍的人。
我4、5岁时的记忆已经记不太清了,脑海中只剩些许多不知由来的画面与没有声音的片段,只能通过我母亲的描述和记忆的结合大概写下事情的经过了,但我五岁之后的记忆还是保留下许多,希望与事实没有太大的出入。
我的家中曾经住过五个人,等到我的奶奶去世后就只剩下四个人了。
我的奶奶是在我三岁的时候去世的,我对于我奶奶的印象只有一个令人绝望的梦,这个梦还得拖到以后再讲。
按照我母亲的说法,我爷爷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好,走路都要靠着轮椅或拐杖,所以在照顾小孩方面并不能帮到我母亲多少的忙,我的外公外婆又远在千里之外的四川也并不能帮到多少忙。
她说她刚开始养我的时候无措又疲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又能干些什么。
她也是刚来到这个环境,她也是第一次做母亲。
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两个热情的人。
“你小的时候吃饱了饭总是不愿意乖乖去睡觉,怎么哄都不肯,但只要你外婆抱着你,出去外面走两圈你就睡着了。”
“我那时候那么的小怎么还会记得呢。”
“我说给你听你不就记得了么。”
有一段时间里我母亲常对我说这样的话,我的心情总是被这样的话搅得乱糟糟的,像是一口气压得人心慌。
“小的时候你想要吃肯德基,大夏天的中午,她跑出去给你买的薯条和鸡翅,买回来的时候你还吹着空调,对着动画片笑呢。”
“我不记得这样的事了,再说了,我那时候小不懂事,长大了就不会了。。。。。。”
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想想真是难过,不懂事的人懂了这样,又会了那样,终究是不懂事的。
我叫她外婆也是有缘故的。
我的父亲本是浙江海盐人,说的是海盐澉浦方言,我学了父亲教的,叫奶奶要叫“親親”,可上海人又要叫“嗯奶”、“哪拿”之类的词,我母亲身为四川人也分不清这些,就让我统一管50到60岁左右的婆婆叫外婆,管岁数再往上些的叫“哪拿”。
我母亲一直以为方言中的“啊婆”是阿婆的意思,其实是外婆的意思。
所以我在这个老小区里有着许多的外婆,与我最亲近的却只有楼下的那一位。
她是一位胖胖的外婆,总喜欢穿着蓝色的牛仔裤和牛仔衣,兴许是胖的原因,她有着许多那样的衣服,样式都没变过,你只能从衣服不同的浆洗发白的纹理分辨出她今天穿的是哪一身。
她最喜欢顶着一头卷卷的短发,坐在一把竹椅上,一边织着一件厚厚的毛衣,一边同她的老姐妹们在楼底下说话。
我小的时候经常往她家跑,有的时候是我自己想要去,有的时候是母亲要去买菜,外婆说她来照顾我,让我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外婆家曾经也有一位奶奶,那位奶奶和蔼且瘦小,总喜欢拉着我的手问我手冷不冷,也经常是她为我开的门。
外婆家与她隔壁门口又单独隔了一道铁门,围了一个地方单独放了一张麻将桌,下午的时候邻里之间总要打几盘麻将才觉得日子算是完整了。
她的家里同我家是差不多的装修,都是微微泛黄的大白墙,木质的家具与地板,两室一厅户型。
不同的是她家住在一楼自己搭了一个小院儿,种了点兰花和其他我叫不出名的植物,她家的家具上还套着大大小小的蕾丝布,有的用来防磕碰,有的用来防尘。
才刚刚走进铁门我就闻到了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那是一种浓厚的,缠绕在鼻尖的温暖味道。
这里的老人家特别喜欢小孩子,外婆家的老人们尤其喜欢乖乖巧巧的女孩子,他们总要等我来了才会开饭,有时候我没来,他们还要在楼梯口问一声。
外婆做的饭总是缠绵且温暖,你就从她做的早饭,就能看出她的好手艺。
有时是一碗紫米粥配三两小菜与烧麦或是香肠卷;有时是紫菜虾皮小馄饨配上几两鲜肉小笼;有时是一碗荠菜大馄饨配上零星葱花,鲜得人眉毛都掉下来;有时是一大碗咸豆花配上根油条蘸着吃,吃的是老一辈的味道。。。。。。
明亮得晃眼的灯光在碗与碗之中的雾气里变得朦胧又缥缈。
我也曾没告诉他们一声就跑去了楼下,他们那时还在吃饭,吃的是泡饭。
最最简单的水泡饭与榨菜。
那时的我还没吃过这样的饭,只觉得把饭泡在水里不好吃,我还问来着,
外婆只回答我懒得做了,吃习惯了,问我吃了没。
我想了想,说:
“没呢,我就想吃一吃泡饭,平时我还没吃过呢。”
她一边说着觉得不好吃就不要吃了,一边给我盛了一小碗泡饭。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用榨菜就着饭吃,吃了一小碗就不吃了。
外婆问我好吃吗?我点了点头,拨楞着碗里的勺子玩。
“外婆做的都好吃。”
变故仿佛在一瞬间发生的,又仿佛早有预告。
从某一天起,我已许久不去楼下外婆家了,母亲不许我去,我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一楼传来嘈杂的声音,争执声,碰撞声,闹得人静不下心来。
先是母亲出到门外瞧了一眼,我也跟在她身后想去凑凑热闹,可是我才瞧见了一眼就被推了回去。
“小孩子回家去,看什么看!”
那是我印象中母亲第一次凶我,可我一点也不怕,还想再去看一眼,因为我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奇特的感受。
一楼破旧的绿皮信箱被惨白的楼道灯光拖出一条黑黢黢的影子,直到与黑色的夜晚连到了一起,耳边却还是嘈杂的声音。
在这之后的一个礼拜里,我第一次见到外婆,是在那位奶奶的葬礼上,外婆离我远远的,我和母亲站在很后面,什么都看不见,我只看到了一张挂的高高的黑白相片。
我有许多的话想问母亲,母亲却叫我安静些,我只好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前面的人嘈嘈杂杂的说着话,我也听不太清,又等一会儿,一阵哀乐响了起来,从那一刻开始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裹挟了我的全身。
不知为何,我开始止不住哭泣,我看着那张挂的高高的照片想起那位和蔼且瘦弱的老人,我想起她拉我手之前还要先摩擦一下她自己的手,再拉起我的手,明明她的手更凉些,却又偏偏爱说我的手冷。
我想起我好久都没见过她了。
她拉我手的画面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放着,一样,又不一样。
我越哭越大声,母亲忍不住拽了下我的手问我,
“你怎么先哭了呀,人家家属还没有哭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冒出来一句,
“妈妈,我还能再见到奶奶吗?”
母亲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回应我的只有周围三三两两的呜咽声。
日子好像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继续过下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我也如同以前一样继续往楼下跑,只不过是为我开门的人变成了外公而已。
“你怎么越大越木讷了起来,才不过三四岁的人就爱同爷爷一起看报纸,”母亲在我小时候常说,
“你分明字还不认得几个呢。”
老小区里的一切仿佛都慢的。让人误以为是一年四季的的绿叶,其实在变黄的时候就被人给据得光秃秃的了。四季都听得到的猫叫总叫人以为还是春天,其实都已经到夏天了。我从前还一直认为天都是蓝的呢,其实就是我在别的时候没抬头看过天罢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石头或是木头变得,否则为什么会那么的孤僻。
后来才发现我是条鱼,惊一下会动的那种。
我印象中第一次与他见面是母亲拉着他的手,叫他陪着我玩,母亲要和他妈妈聊一些事情。
我想起自己经常看见他,他是住在六楼的小哥哥,就比我大一岁,她的妈妈和我的母亲经常一起出去购物,他常跟在她妈妈后面,而我那个时候常往楼下跑。
那时候的他站在我面前看着干干净净,瘦瘦高高的。
正巧,我喜欢干干净净的人。
我觉得我应该拿出一个主人样子来,招待好我的客人。
我问他:“你有什么想玩的吗?我家有好多书、油画棒还有折纸。”
他冲我笑了笑,小声地问我道:
“妹妹,你会折纸飞机吗?”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架纸飞机能够飞出窗户,飞过我眼中所有的熙熙攘攘,自由地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我大概是被一架纸飞机给拐了的,因为在这之后他就成了我的哥哥,我天天跟着他身后找他玩,就连他弄坏了我的滑板车、扔丢了我的羽毛球,我都不会太生气,就想着他能折一架那天一模一样的纸飞机给我。
他却像是吃准了我一样,再也没有折过一架送我,也不教我怎么折。
他在渐渐长大,我也在渐渐长大,可是我们的关系却一直没有变,我还是跟在他后面。
直到后来的我上了幼儿园大班,他上了小学的时候我们的交集才少了下来。
现在我实在是记不起任何一位幼儿园里的同学和老师的名字了,我这个人对不熟悉的人和事最容易忘记,也是我自己懒得记。
我就觉得那一天天是在午睡和看儿童科普动画片里度过的。
我就记得有一天妈妈有事晚了来接我,我成了最后一个回家的小孩,母亲拉着我的手,我毫不惧怕地看着天走路,那时候晚上的天空黑压压的,星星虽然很少,但是都很亮。
母亲似乎找到了既能补贴家用又能陪伴我长大的方法,是做直销。
她渐渐变得忙碌起来,她已经许多年没有用着自己赚来的钱了,显得有些兴奋。
可是她的忙碌落在楼下外婆的眼里就是对家庭的不负责任,是对我的不负责任。
我开始从她和她老姐妹们的聊天里频繁地听到我母亲的名字,我开始看到她瞧见父亲下班回家的时候总要找他聊两句。
我知道她喜欢找人聊天,可我从未想过有的时候人的一张嘴能毁了另一个人。
我的父亲母亲从2010年初始,总是吵架。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我和爷爷就一人躲在一间卧室里假装听不见
可是躲怎么能躲得过呢?
我五岁那年曾经生过一场大病,自那之后我就变得胖了起来。
一开始我母亲以为是打了激素的缘故,后来才发现我每天吃了晚饭后楼下外婆还要再给我吃一顿饭。
外婆总是想多给我吃些,她认为吃胖点了就能不生病了。
我吃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用菜的汤汁拌饭,一口一口地喂给我吃,我吃不完,她就举着勺子不放。
她说她的儿子也是这样喂长大的,不会有问题。
她还同我讲是妈妈给我喂少了吃的我才会老生病的,还让我不要告诉妈妈,不然外婆会生气的。
我一直觉得外婆和妈妈应该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人了,母亲也一直告诉我她们两个人的矛盾是她们两个人的事,让我这个小孩子不要在意。
我信以为真了。
后来我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母亲从旁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而她身为母亲却不知道自己孩子身上发生的事情,母亲对我说,那时的她愤怒又愧疚。
自那开始我不再在外婆家吃饭了,外婆再怎么说我,我也不再她家吃一口饭了,曾经的美好都在我母亲一边打我一边哭泣的那一夜变了质。
自那一夜之后我每天还是会去外婆家玩一会儿,只是时间变得短了些,因为我总想着找楼上的哥哥去玩,哥哥知道好多好玩的。
外婆开始讨厌起楼上的哥哥来。
平日里,我同他玩累了,她也不会让哥哥进她家喝一口水,我只好让哥哥到我家去喝水。
我总想着缓和母亲与外婆之间的关系,可又不知道怎么做,就算是做了也做不好。
有一天我拿着母亲给我的,她公司里的胸章蹦蹦跳跳地跑到楼下去。
下午,在小铁门围起来一块地方里,一群我认识的老人们在打麻将。
外婆站在一旁瞧着,时不时还要说上两句。
“外婆,你看,这是我妈妈给我的胸章,好看吗?”
她瞥了一眼我的胸章,还有我,手上开始拆起我的胸章。
“这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你妈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公司发得一块破胸章,你还当个宝似的。”
我脑子有些懵,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从没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周围的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我,开始朝外婆劝说起来,
“小孩嘛,喜欢她妈妈给她的东西又怎么了嘛。”
外婆听了这句话,气势汹汹地开始同别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吵起来。
我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胸章,只觉得自己羞恼又难过,所以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我再也没有去过她家了,母亲问我原因我也不说,只说自己不想去了。
其实那天的我也没有别的原因,就是觉得图形好看也想给她看看,问问她好不好看,可那天的我又怎么会知道大人的一句回答会夹杂着那么多复杂的东西,明明她只需说不好看就可以的。
暑假刚刚过去一半,正是日头最热的时候,我同爷爷两个人待在家里,一人蹲在一个房间里看书。
每当我看到不懂得地方时就跑去问爷爷,爷爷会放下书不耐烦地告诉我,再告诉我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当我第十一次要跑去问爷爷问题的时候,我家的家门被人拍响了。
我打开了木门,铁门没开。
“警察叔叔,你来我家有事吗?”
“小朋友,你家的大人在吗?”
“我爸爸妈妈都上班去了,家里只有我和爷爷。”
“那你让警察叔叔进你家看看好吗?”
“我要问问我的妈妈才能回答你。”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警察,心里觉得好怕,生怕被他发现什么事,被抓了去。
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的爷爷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开始和警察和居委会的人交谈。
我没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们进到了隔壁的房间,发出纸箱之间的碰撞声,我一个劲地同我妈妈说,
“妈妈你做错了什么事么?警察叔叔都到我们家了,你别怕,你快走吧,别回来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母亲到了那个时候都没忘了教我道理,
她说,你记住,做错了任何事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妈妈没有做错事情,也没有必要去跑。
再后来的时候妈妈回家了,爸爸也回家了,警察走了,可是他们又开始无休无止的争吵。
我再也没有办法忍受,吵闹的声音不断地在扼紧我的喉咙和大脑,我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
我逃出了家门,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走着,那一刻我觉得走到那里都是好的,只有家不好。
最后,我坐在小区门口的横杠上,我知道母亲一定会来找我的。
她拉着我到了六楼的哥哥家。
他家只有他和他妈妈在,哥哥的妈妈一看见我只穿了一件睡衣的样子就把哥哥赶到房间里面去了。
她拉出两把椅子来叫我和母亲坐下。
她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成了这个样子。
我流着泪,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她也知道问不出小孩什么,就安慰了我几句,让我洗了个澡,到房间睡觉去。
大人在外面说着话,我一点也睡不着,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黑压压的天花板,眼泪无声无息的没入枕头里。
突然有一束光从通风窗里透出来,闪着人的眼睛,是哥哥在拿手提灯往这边照。
他从通风窗的缝隙里向下看着我。
我别扭地转过身去,不去看他,也不让他看,觉得自己最狼狈的样子都被他给看见了。
“小的时候楼下的外婆最疼你。。。。。。”
等他说出这句话后我抽泣得更凶了,半边的枕头都要湿透了。
头上的光也消失了,我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的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
我和母亲回到家时,爸爸正在阳台上不断地抽着烟,原本摆放货物的地方都空了。
明明昨天警察走的时候那堆东西还在的。
我一句话也没说,像是没有看见他。
父亲看到我不理他,掐灭了手中的烟,拉着我的手跪在了我面前
“女儿,爸爸做错了,爸爸不应该总是这样和妈妈吵架。”
那是我小小的脑袋里第二次发了愣。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睛,第一次觉得疼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拉着他的胳膊,拉不动,干脆就站了起来。
我气急了,连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你,你怎么能朝我跪呢?你是我的爸爸呀,你,你怎么可以朝我跪呢?”
我站的离得他远远地,在那一瞬间我觉得他是另外一个人,我不认识他。
“难受的是我吗?你怎么不懂呢?我都懂的事,你怎么会不懂呢?”
那个夏天难受得让人慌张。
在那个夏天里我失去了许多的东西。
我再次见到她时,喊了一声“外婆”就匆匆地离开了。
她望着我的时候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太阳还在天上高高地挂着,影子里流逝的情感也不止这一份。
我曾经以为是我们两个人年龄的差距才会使我们渐行渐远。
我以为等到我上了小学时我和哥哥的距离就会变小了。
可是没有。
他开始学会玩起了网络游戏,玩射击游戏,而我的脑子里却全是爷爷给我讲的鲁迅。
他追不上我,我赶不过他。
白驹过隙,又是一年夏末。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写着作业。
母亲走过来问我,楼下的外婆快要搬走了,跟他儿子去过了,你要去看看么?
我什么反应也没有,假装用功地做着功课。
她坐在床边,像是要一聊到底的势头。
“我跟你说啊,你不要不乐意听。你小的时候她天天抱着你到处溜达,见到人就说你是她的孙女,别人说你像她,她就笑得看不见眼睛了。”
我听你讲过这件事了。
“去年冬天的时候她摔了一跤,腿不方便走路了,还经常在你放学的时候坐在楼下长椅上,等你叫她一声外婆。”
我每天都从那里过怎么会不知道呢。
“有些爱说闲话的人说你不孝顺,她照顾了你这么些年你现在都不去看看她,她差点和说这句话的人打起来了。”
嗯,她们两个吵的时候整栋楼都听到了。
“所以女儿,去看看她吧。”
我依旧坐在那里写着,像是没有看见她的人,没有听见她的话。
“妈妈知道你,妈妈都知道。可是现在妈妈都不在意了,你又何必在意呢?”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笔下也乱糟糟地写了些奇怪的字。
过了半天嘴里憋出来一句,
“我只不过是想要一句道歉,一句她对你的,可我知道我等不到。”
该来的还是会来,那天的我站在窗边,听着楼底下闹忙的声音。
母亲站在我的身后问我:
“你知道外婆搬家是从小区后门走吗?站在这里是看不见的。”
“你别管我,我知道的。你去烧饭去吧。”
母亲愤愤地捶了一下我的后背。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再怎么嘈杂的声音终究都会散去的,我听着汽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觉得心里少了一块。
我是一个爱流泪的人,就连同别人吵架吵急了都会忍不住掉金豆。
但那是我第一次嚎啕大哭。
悲伤明明是一种私密的情感,而那一天的我就是难以控制悲伤。
爷爷站在卧室的门外看着我在窗边痛哭,我不知道他的神情,但我听到了他说的话。
“我们家的这个丫头决绝又长情,这一生最是难过。”
我过了许多年又想起他的话来,觉得十分有道理。
我与邻居哥哥之间的感情好像也是如此没有的。
不是因为年龄,也不是因为爱好的差别,只是因为一时的过错。
他错了,我也错了。
但是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的我喜欢折纸也喜欢做饭,做熟练了之后却觉得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纸飞机飞得再高再远也终有一天会落地的,饭做得再好吃也是吃过就没了的。
恼人烦的蝉鸣过去了之后,也该回到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