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完全具备了三伏天的特征,早晨起床,窗帘拉开的刹那,便觉太阳的火辣。于是,再也不轻易出门,而是打开客厅空调,与一大一小的两个儿子,半倚半躺地靠在沙发上慢慢翻着各自的书,开始“歇伏”。
今日照旧,懒洋洋地靠着。不一会儿,大儿子轻唤我,他说,他想去小区小店买点冰棍儿回来吃。我一听便反对起来,理由张口就是,例如吃冰棍儿对身体不好,天太热出去会被晒伤,甚至连小店没有好冰棍儿这一条也用上了。
大儿子听了不吱声,未料,小儿子却机灵地说:“妈妈,让哥哥去买吧,哥哥涂上防晒霜就不晒了,果果也想吃,我们不多吃就行了。”
听着小儿子的话,我瞬间不由地心软了,于是起身,边拿钱给大儿子边念叨:“大热天往外跑,小孩子家不怕热吗?”
未料,这一念叨,我竟然愣住了,下意识地看一看窗外。透过炽热的太阳光,我仿佛看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看见她顶着大大的太阳,快乐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冰棍儿担子的情形。是的,小孩子家不怕热,尤其为了买想吃的冰棍儿!
那时候,农村没有固定出售冰棍儿的地方,因此,冰棍儿是稀罕物。我们这些小馋猫要吃到它,必须静静地、耐心地等,等卖冰棍的人,骑着自行车,把甜甜的一箱冰棍儿放在车后座驮来。
这种等,是默默放在心里的,熬人,往往一等就是好几天。
在等的日子里,每每吃过午饭,我们的耳朵都是竖着的,打开的,不敢合上,哪怕午睡时,也保持警觉状态。远远的,卖冰棍儿的人用长方体小木块,敲击木箱发出的“棒棒棒”的声音隐约听见了,我们便快速行动起来。
匆匆拿上准备好的塑料纸、旧鞋之类的废旧,或是紧握从大人那里软磨硬泡要来的五分钱,便冲进火辣辣的太阳里。有时生怕错过等了几天的冰棍儿担子,急匆匆的,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就冲出家门,在坚硬而滚烫的土路上跑起来,边跑边喊“等一等,买冰棍儿啊”!
记忆里,那时的冰棍儿被厚厚的棉被盖着,按照外面包裹的冰棍儿纸的颜色分着类,整齐地、一层层地摆放在木箱里。
通常冰棍儿纸有三种,它们各自代表三种不同的冰棍儿:第一种是普通冰棍儿,用淡绿色的纸包着,五分钱一根,是名副其实的“冰”与“棍儿”的组合物;第二种穿着浅粉色外衣,剥开,在冰棍儿头上有一些小装饰,这个小装饰通常是吃起来沙沙的一粒粒的红豆,七分钱一根;第三种是“雪糕”,用黑白花纹纸包裹着,有奶油的香味,奶油的柔滑,最贵,一毛钱一根。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这些普通的农村孩子,获得大人同意,能吃到冰棍儿已感到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又怎敢奢望吃到第二种、第三种冰棍儿呢?我们只能趁着卖冰棍儿的人揭开那层厚厚棉被时,快速看一眼它们,想象它们的味道。
还记得那时买冰棍儿,必须带上一只小碗,买到冰棍后,要立刻把冰棍儿放到碗里,否则,辛辛苦苦等来的冰棍儿就吃不了几口,大多化成水滴在回家的路上了。
可即便有碗装着,也不能减慢冰棍儿的融化速度,当捧着装有冰棍儿的小碗,跑到家时,碗底已有一圈冰水,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享用冰棍儿的心情。
找个小板凳,放在竹床边,坐好,把小碗放在两腿之上,轻轻拿起已瘦身的冰棍儿,剥开外面的包装纸,小心翼翼地舔着,从包装纸舔起,而后再慢慢一下一下地舔食冰棍儿。
小碗依旧接在嘴的下方,舍不得让一滴冰棍儿水滴在地上,待所有棍儿上的冰都吃完,端起小碗,一仰头,把碗里甜甜的水全部纳入嘴中,而后“咕噜”一声,一饮而尽,冰棍儿带来的清凉便随这一饮,被送达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或许这才是吃冰棍儿的最美高潮吧!
儿时吃冰棍儿的那种满足,那种甜蜜,对于一个三十多年前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此后很难再体会,那种从肉体到灵魂的美的享受,只能在心里暗暗回味!
不禁好奇:是不是每一个小孩儿天生都喜欢冰棍儿的味道?是不是长大之后吃过的冰棍儿都不及儿时的美味?是不是总有一些味道,被时光烙在我们的心里,永不磨灭,停留于记忆深处?
就如今日,吃着大儿子买回的冰棍儿,我却依然怀念儿时的冰棍儿,依然觉得那时的冰棍儿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