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好
他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朋友。他父母是知识分子,当年他家住在镇江市区最繁华的地段“大市口”。
在镇江读大专的时候,他陪着我游玩了金山、焦山、北固山以及南山风景区等镇江好玩、能玩的地方。毕业之后,吃过不少他带给我的“摆不坏”的镇江香醋以及粘稠醇香的丹阳封缸酒。
他爱好文艺,能唱爱跳,还特别喜欢听外国歌曲。他也爱读书写文章。高攀一点说,我跟他志趣相投。在很长一段时期,我们的关系是相当好的。
毕业之后,我们没有中断联系。他到苏北来出差,会提前联系我,到我这儿走一走、看一看;我到镇江,只要他在,都会跟他痛快地喝一杯。
2016年,我开始比较正式地写文章。偶尔会发一篇给他看看,但也不很多。
那是2017年秋天,我在区人民政府任职,是分管农业农村工作的副区长。我们聊天,工作不是主要内容,聊得较多的还是各自的业余爱好以及家庭、孩子之类。
那段日子,我发给他一篇在《人民公安报》和《江苏政协》刊载过的文章《这醉人的秋》。这篇文章所写的景大部分是宝应氾水的景,少数的比如银杏、琉华菊则是大丰银杏湖公园西侧的一片银杏林以及荷兰花海大片的琉华菊。
在氾水镇短短十个月时间,我的变化却出奇的大,内心充满感恩感激,眼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跟老婆一起跑步的时候,走着走着脚步迈不向前、忍不住回头看景是常有的事。
《这醉人的秋》应该算是我的“得意之作”,也是较快在省部级报刊发表的文章。我的这位同学同样给予了较高的评价:“文字优美,层次分明,移步换景……画面感、代入感均比较强。”
趁着一时较高的兴致,我将自己另一篇写人物的散文发给了他。
那是我花了较多心思写的、朋友们公认比较成功的作品。内容是回忆我英年早逝的大伯的,题目叫《开在脸上的馒头花》。
过了两天,他给我的回复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不只是惊讶,我愣在那儿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是这样说的:
“这篇文章看起来饱含深情,写的手法也比较到位,但我看到的是你的急功近利,感觉到的是社会上普遍存在的暴发户心态,明显有些“套路”在里边。总而言之,为了更多吸人眼球、为了尽快发表吧。”
“虽然文章的内容很伤感,但说老实话,我一点儿也没被感动,或者说文章一点儿都没有感动到我。”
“说这些话,你听了肯定不高兴,其实我也可以不说。但是我还是得说,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我是为了你好,为了你以后在写作的路上走得更高更远。”
我实在不知道他这番话从何说起,我就一下子愣在那儿。我搞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什么依据这样说。
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对于我来说,这些话的杀伤力太强了。我想起一句流行语:“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而且不是侧翻,是完全倒扣的感觉。
介绍一下,《开在脸上的馒头花》是我怀念、追忆大伯的一篇文章,可以说内容99%都是真实的。
文章共分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一棵毛桃树》,介绍大伯家门前的一棵毛桃树,不仅带给我们好吃的美味,而且作为“大玩具”带给我们很多欢乐。
第二部分是《开在脸上的馒头花》。“馒头花”的学名叫做蜀葵,是那种花盘比较丰硕、花瓣也较大的一种花,以红色为主、色彩比较丰富。我们小时候喜欢把大伯家馒头花的花瓣一瓣一瓣摘下来,沿嫩白的底端对半撕开,一片一片往脸上贴,贴在额头、鼻子、两腮和下巴上,然后像公鸡似的叫唤和四处溜达。
第三部分是《我穿上了“的卡”》。大伯花了较多钱买了很贵重的布料“的确良卡其”,给堂姐和我做衣服。我穿着新衣服到龙堤小镇参加全乡学科比赛并且获了奖。
第四部分《剪一缕黑发送您上路》,说的是大伯在42岁时得了癌症,没多久就离开了我们。大伯家没有儿子,我作为他最喜欢的侄子来披麻戴孝、给他送终,并且按照当地风俗剪了我的一缕头发钉在棺材盖里,叫做“挽丁”。
在写的过程中,有好几个地方我都哭了——
“无论我们在毛桃树上怎么玩耍,也无论把树枝折成怎样甚至因为沿着某根树枝爬得太远而将整根折断,大伯都不会骂我们,更不用说打了。那时候,这棵毛桃树就是我们快乐的天堂。”
“一个长长的花季,大伯家的馒头花很多都开在我们的脸上。”
写到这些地方的时候,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
“毛桃树依旧结满毛桃,可大伯再没力气来扶我们爬树;馒头花依然开得很旺,大伯看着我们往脸上贴花瓣,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在一个我还睡眼惺忪的早晨,大伯永远离开了我们。”
虽然那时我还小,但一个个场景历历在目,再次触摸这些伤痛,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眼泪哗哗流个不停。
文章最后的部分,也是写实——“大伯是那么喜欢我、那么爱我,虽然我没能如他所愿做他的儿子,但我来为他披麻戴孝。面对灵柩中再也无法睁开双眼的大伯,我恭恭敬敬地双膝跪地,敬爱的大伯,剪我一缕黑发送您上路。”
写到这儿,我已无法再敲键盘,忍不住双手掩面而泣。
我的一位朋友,他是我们当地实验初中的正高级语文教师,相关头衔不少,经常到外省市去评课,还兼任一个校园文学平台的总编。他评价《开在脸上的馒头花》“是一篇难得的好散文,我很喜欢!”
《人民作家》公众号推出的时候,总编骆圣宏先生特别看重这篇文章,跟我进行了比较深入的交流与讨论。本来我拟定的题目是《剪一缕黑发送大伯上路》,骆总编觉得这个题目过于沉重,“不如就叫《开在脸上的馒头花》吧,同样是文章一个小节的内容,气氛轻松一点。当年大伯对你那么关爱,你现在成长得挺好,是对大伯的一种告慰。花开花谢、花谢花开,也是一种轮回。”
所以,当镇江的朋友说我急功近利,说我用上了套路,说我就为了发表,说他丝毫没有被感动的时候,我真的不理解究竟是为什么?
读大专时他跟我一样学的是财政专业,而不是汉语言文学;他也许没有体验过亲人过早离别的伤痛,他不懂我伤悲。
他说是为了我好,哎呀,怎么说,不夸张,那一刻我感觉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也好似“当头挨了一闷棍”,人都懵了。
说老实话,那一段时间,在我心目中他已经不再是我的好朋友,尽管他的电话号码、邮箱等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短期内我不会使用。
边走边唱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行动在哪里,收获就在哪里;心用在哪里,风景就在哪里。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会一如既往边走边唱,唱出浓浓的故乡滋味,唱出更加充实精彩的人生。
(图片为“馒头花”,学名蜀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