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国权

      2018年5月6日清晨，一晚未睡的我总算是熬到了天亮，由于感冒咳嗽引起支气管炎急性发作，喘气困难，无法入睡，只等天亮求救120了。打过120电话，大约十几分钟救护车就到了。在救护车上，医护人员对我进行了输氧和药物注射，急促的喘气开始被控制。到了人民医院急诊科，医生对我进行了处置后，我被推进了留观病房。像我这样的病应该不是疑难杂症，只要及时送到医院，医生们有的是办法。

        我住的重症留观病房有8张病床，我住进来后，还有两张空床。病房里除了来来往往的护士医生，还有病人家属，护工，房间显得拥挤。我扫视了一遍病房里的病人，都是老人。一打听，有二位九十岁以上，两位七十五岁，还有一位是八十多岁的。此时此刻，我是年龄最小的。

        当天下午，一位九十二岁的老人病愈出院，其家属说是喉咙有痰无法咳出就送来医院了，痰咳出就好了。还有一位七十五岁的，靠近我左边的床。她是肾衰竭，一直是做着透析的，因为病情发作送来医院，大概是下午近二点钟，呼吸停止。这两位病人的病情不一样，当然结果也不一样。但是，人来到世上是不是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年纪大的没事，年纪小的走了，老天真不讲理。还有一位七十五岁的老人是严重的糖尿病患者，据护理她的他们家保姆说是因为与自己的儿子怄气，不吃不喝犯病。那位九十岁的老大爷是脑梗，之前已有阿尔兹海默症，姐弟俩轮流护理，不时在给老人按摩。还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大爷不能进食，要靠鼻饲打进流食。

        病房里的病人都是满身插着监控血压、血氧、心率等各种管线，挂着滴流，我也不例外。不过我大小便能自己下床自理。一次家属不在旁边，我要上厕所，把胸上的各种监测管线拍个照，就一一拔下。厕所回来，再依次插好。护士看到我上厕所，等她过来时，问我谁给我接的线，我说是拍了照片，自己接的，不会错，护士赞了我。我在的病房，有几位病人虽然有家人护理，但是病人的大小便和翻身都是请了护工的，由护工来接便和擦洗身上。每个护工要同时照顾几个病人。每位病人请护工一天是75元。护工都是五十岁左右，男女都有，他们不怕脏不怕累，护理有经验，收入应该是可以的。

        重症急诊科留观病房有很多间，我住的只是其中一间。病房的走廊过道里摆满了临时病床，这些住过道的病人是控制了病情，但是病未好，需要转到相关科室的住院病房，只是暂时没有床位，只能在急诊科治疗。记得前两年放过一部电视连续剧《急诊科医生》。实际的急诊科与电视剧中描述场景差不多:牛逼哄哄的医生，忙忙碌碌的护士，焦虑疲惫的病人家属和祈求减轻痛苦的病人。在急诊科也像医院门诊挂号大厅一样，有各种分科。病人根据自己的病况挂号。感觉就是大医院里套着的小医院。我是120送来的，不用先挂号，直接送到了抢救室处理。

      当天傍晚，我右边空着的床位住进了一位八十四岁的老太太，是感冒发烧引起肺炎住进来的。因为离我近，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困难的呼吸着。我真心希望她能扛过来，能战胜疾病。在急诊病房的老年病人，得的病都不是绝症，就是因为年龄大了，生理机能减退，想战胜疾病很困难。大约到了下半夜一点钟左右，我被邻床护理的病人家属的喊声吵醒，扭过头去一看，医生已在宣布死亡。这位肺炎病人从下午一点多进病房，到下半夜一点多离开人世，也就是十二个小时，来去匆匆。在这一刻，我感觉到死亡是这么的随便，死亡离我们是这么的近。面对人生，唯物，无畏与唯心，胆怯的态度虽然不同，可前提是人要活着。人都不在了，就没有需要面对的了。在这里，痛苦的病人或是治好病，或是治不好而死去，就是这么实实在在。那些充满哲理的心灵鸡汤在这里实在太虚。

        在急诊病房的晚上注定是休息不好的，对于病重的人，一个晚上什么都可能发生。人的生命非常脆弱，尤其是老年人，我看到了他们与疾病的痛苦抗争。也许他们已不惧怕死亡，可是，临死的时候，却没有尊严。我看到的病人家属照顾老年病人尽职尽责，也有个别家属性子急，训斥老人，这对于他们可能已成习惯，对于我，不免心里难受。

      在急诊科病房的第二天是这样开始的，护理病人的家属最先从摆在病房的折叠长椅上起来，收好椅子，为病人打水洗脸，喂饭，打流食。然后等医生来病房巡视诊断。我听到医生在给一位不能自己进食的病人家属说，在这里，除了治疗，更多的是临终关怀。我肯定不属于需要临终关怀的病人。我要求医生给我转到呼吸科去住院，医生告诉我，呼吸科病床紧张。他会通知他们来给我会诊。在我离开急诊科病房时，我住的那间病房又收了一个突发的脑梗病人。八张床都住满了。我是被中医科住院部的医生劝去住到他们中医科住院部的，并且告诉我，反正是消炎，在哪治疗都一样，我也觉得有道理，也希望早点离开急诊科。

        在中医科住院部，有专家，有负责任的医生。他们对我进行了各种检查，确诊是喘息性支气管。经过中医住院部医生的大力用药消炎，四天过去，我已基本痊愈，只等医生同意我出院。

        此次急诊科的经历，感慨颇多。在急诊科的二天时间里，没有见到突发的外伤事故，也难得见到年轻人来看病。没有难治的癌症病人（癌症不可能是急诊），多数是老年人容易得的脑梗、糖尿病、肾衰竭和呼吸道的疾病。我以前听说过有的老人是晒着太阳无意之中去世的，也有喂着饭，就慢慢张不开嘴去世的，这样的死去没有痛苦，是幸福的。只是这样死去的人是极个别的。不是有句话说“没有老死的，只有病死的”。病死就一定是痛苦的。人们关心和讨论安乐死为的是减轻痛苦，死的有尊严。但愿人类对此能讨论出一致的意见。

        有人说两个地方可以改变人的心态，一个是医院，这儿积聚了人间的痛苦，使人知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二是墓地，知道不要计较，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说，健康的活着最重要。对于我们刚刚退休没几年，正在走向夕阳的人来说，只有健康的活着，才能考虑诗和远方，健康的活着，才是实实在在的幸福。

                                                2018年5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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