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一斗(长孙铭蕾)著
1
三月初遇,静听风雨,缘来一生,却错了你的名字,大侠。
“李归?”
“我是李龟。”
“我也姓李,闺字执素。”
“什么?什么闺字?”
“你就称我‘执素’吧。”
“刚刚你那招‘飞花落剑’耍得不错,虽然,你的剑飞了出去。”
“我使的是‘沙场点兵’,我师傅就是人称‘千刃剑’的李三千,我是他女儿。”
“我听说了,李姑娘请节哀。”
“没关系,我爹在赏金大会从未进过前十名,这次他是兴奋过度了,他总是这样,只是这次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就是这样不期而遇的,陌生人之间尴尬的聊了几句。南边的雷雨被风吹了过来,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挂着鲜血的刀,一把剑斩断了垂直掉落的雨,迎面的飞镖浸了贪婪的毒。李龟将飞镖打回,一记飞脚将飞镖门的秦肖踢倒在地,今年的赏金大会正式落幕。
李龟带着沉甸甸的金子经过风雨楼,李执素手提着剑站在楼顶。她的头上是风雨楼著名的通天篷,五十年前的扬州城处在刀光剑影中,血影侠客左妖破获武林惊天阴谋,他站在风雨楼顶将万两黄金抛下,武林中的大喽啰和小喽啰为了黄金在风雨楼大战,楼顶也被捅了一个大窟窿,风雨楼从此飘摇。
她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她呼唤他。
“李大哥……。”
“龟哥,三楼上的那个姑娘叫你呢。”李龟身后的刀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李龟的脚步停在一颗樱桃树下,一片花瓣掉在他的肩头,李龟抬头去看颓垣上的姑娘,粉红色的衣裙在风中舞蹈,娇俏的模样,她还投过来一个可爱的笑容。
“你怎么不高兴?”
“没什么可高兴的!”
“如果是我爹,他能把扬州城变成洛阳。”
“这二三里长街都会鞭炮齐鸣?”
“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冷清。”
刀客李冬梅只瞧见两个人的嘴唇微动,风雨楼被晚霞笼罩着,李龟的心被李执素身上的光温暖着,两个人静默了一阵,一个霹雳将两个人惊醒。三四个蒙面刺客往楼顶扔了一个雷蛋,李执素手中的剑还未拔出就被呛晕在地,李龟气运丹田还未离地,领头的刺客已经把剑尖抵在李执素的颚下。
“李龟,把黄金留下!”
“凭什么!”
“那‘千刃剑’的女儿就是我们的了!啊?兄弟们,哈哈……”几个剑客大笑。
李龟压住怒火道:“那你更得不到这些黄金了!”
李冬梅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趴在李龟耳边道:“龟哥,你对她没意思?我觉得她挺漂亮的,比青楼里的女人强太多,武功也不错。”
李龟低声道:“滚!”
李冬梅突然高声道:“快放了我大嫂!”
李龟真的很想把李冬梅踹到天边去,一把揪过李冬梅道:“冬梅,我轻功不好,根本飞不到三楼。”
李冬梅道:“幸亏赏金大会不比试轻功啊。”
李龟道:“我本想拖延一会儿。”
李冬梅道:“然后你就能飞到三楼了?”
李龟皱皱眉转身直接把黄金扔在地上,对着刺客道:“你自己来拿。”
剑客从楼上落下,他使了一招“蜻蜓点水”
在空中转了一圈,右脚轻轻点地落到李龟面前。剑客道:“你们俩商量了这么久结果还不是一样。”剑客头一个招手围在李执素身边的剑客们都飞离了风雨楼,他们很快消失在云霞中。
刀客李冬梅先到达风雨楼最高层,他站在楼梯口等着李龟,来回的抽着刀,眼神中闪着冷冷的光。李龟直接跑到李执素的身边,他抱起她,贴近她的双眸,李冬梅突然插嘴道:“龟哥,你要给她过气呀?”李龟迟迟不回答,只是凝视着怀里的姑娘。
“我要娶她。”
2
四月花开,举案齐眉,只跪天地,不想还有清明的山丘,相公。
街口的锣声传到新娘的耳中,羞红了她的脸蛋儿,李执素的两根手指来回的划着圈圈。风雨楼前鞭炮震天,各路武林人士都聚在楼门口,赏金状元李龟站在楼下等着她的新娘。风雨楼中红光漫天,两个无家可归的人把这里变成了家。
“一拜天地!”
李龟直接攫住李执素的手,将红绫扔在地上,二人直接跪在红绫上,李龟偷偷地去瞧红盖头下的执素,道:“你真美。”
李执素露了几颗皓齿,道:“你还不好好拜天地?!”
李冬梅跌坐在“父母”席座上,高声道:“二拜天地!”
李执素从丫鬟手中拔出自家的祖传宝剑直接扎到红木椅上,道:“冬梅,你还不够格!”
李龟道:“冬梅,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快下来!”
李冬梅坏笑道:“龟哥,我就是累了坐一会儿,没成想坐错了地方。”
众武林人士大笑,秦肖从人群走出,道:“李冬梅!你够没脸没皮的,赏金大会你躺在擂台上耍赖,把李姑娘逼得退了赛,今天她成亲,你还要再耍一次吗?”
李冬梅跳到秦肖面前道:“我今天参加的是我龟哥的成亲大典,我是不敢造次,不过是突然跌坐在椅子上,你这支‘毒镖’少插嘴!”
秦肖后退了一步,笑道:“算我多管闲事,可你要是撒泼,你那平白无故认的大哥不知道会不会饶了你!”
李龟走上前道:“我的兄弟我自会管教,不劳烦秦兄了!冬梅!继续。”
李龟攥着李执素的玉手,道:“这一拜,我们重新拜!”
李龟顺手将一只空碗掷到另一张空椅子上,却听不见一丁点声响,众人心中默默叹服,李龟的武功虽未达到绝顶,却也算高手了。
二人跪拜一把剑和一只空碗,最后一拜,李龟竟然直接隔着红纱亲了李执素一下。众人齐声呼好,急着将二人送入洞房。腊泪红烛,李龟挑开红盖头,道一声:“娘子。”
李执素低着头轻声说:“相公。”
江湖儿女中一口气喝了一坛的交杯酒也就只有这对鸳鸯了。李执素喝得兴起,道:“李兄!李兄台!你怎么把那个无赖当兄弟?你没看见在赏金大会上他怎么欺负我的,他,他打输了竟然直接躺在地上不走,不让下面的挑战者上台,多无礼!”
李龟也有了几分醉意,拿着一只装满酒的大碗坐到李执素的身边,道:“我看到了,他的贴地蟾功绝对到了第九重,他叫我一声‘兄长’,他这个兄弟我认定了!我,李龟!就这一个朋友,虽然相识日短,你不也同他一样,相信我,你是我的娘子,他,是我的兄弟,我李龟,从此不再独自闯荡江湖了!”
李执素靠在李龟的身上,道:“兄长!好,不愧是风雨楼的大当家!豪气干云,其胸可纳百川,其志可冲九霄!”
李龟迷迷糊糊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没读过书的,连字都不会写!”
李执素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晓寝寒光,有几个影子在屋顶乱窜,李执素定睛追寻,趴在窗边用手指点着。
“一,二,三……。”
几只毒镖冲着李执素飞过来,李执素翻身躲过,几只镖牢牢地钉在柱子上,李执素推了推李龟。
“好一个红纱帐里卧鸳鸯!”秦肖已经坐在窗前,左眼上的断眉显出几分凶厉之气,李执素护着沉睡不醒的李龟。
秦肖跳了进来,道:“一只‘龟’也能娶到这么好的新娘,上天真是不公!”
李执素提起剑,道:“不要口无遮拦!‘李归’大侠的名字也是你可以随便侮辱的?手下败将!”
秦肖拿起桌上的蜡烛,道:“李姑娘,我好歹是飞镖门的弟子,他不过赢了几百两黄金,算什么大侠!”
李执素回眸瞧红烛下的弱冠侠客,他是横空出世的,她不曾了解她的过去,只因他在擂台上的一个转身,颀皙的俊容便挥之不去,也许不该是个饱经磨砺的剑客该有的模样。
“他是谁?”
3
五月新谷,金粽飘香,端阳佳节,却离别在即,剑客。
李执素正在柜台前敲打着算盘,李龟从几个大汉之间挤过,好不容易扑到柜台前,李执素将账本扔到一旁,李龟看着她闪着光的眼睛,顿了顿,道:“今晚就走…”
“什么?”
大堂里嘈杂的声音使得李执素的耳中传来嗡嗡的声,李执素又问了一遍,“什么?”
坐在一旁的李冬梅站到桌子上大吼了一声:“众武林豪杰!请大家安静!我大哥赏金状元李龟大侠奉命去塞外铲除沙漠一枝花,今天就在这里,为我大哥践行,今天的酒钱由我来请!”
众人又开始吵闹起来,一个赤膊大汉道:“好!早就听闻沙漠一枝花不好惹,李大侠如今要去为民除害,劝我一个!”
众武林人士齐声响应都愿同去,又一个道:“我虽然是个方外之人,但沙漠一枝花不可不除,我也愿前往!只是家中老母尚在,居于城外的‘留园’,不知哪位留下的愿意帮我照看老母,愿以白银五十两酬谢!”
李执素走上前道:“这位仁兄,就由我来往照看吧。”
李龟左手捂住李执素的右手,两个人面面相觑,李龟道:“辛苦了,娘子。”
李执素左手搭在李龟的右手上,道:“我……”
李龟强笑:“朝廷的赏金不能白拿,而且,为了你,我也应该,堂堂正正。”
“嗯?”李执素听得有几分糊涂,李龟却把一切藏进心中,只是不舍这个女人。
“原来如此,李龟!难道你又要逃跑不成?”秦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门口,他端着两只胳膊,依靠在门边。
李冬梅从桌子上跳下跑到秦肖面前,道:“你别生事!”
秦肖将李冬梅推开,道:“刀客,我和剑客的事,不关你的事!”
秦肖走近李龟,突然拱手道:“李…大侠?你去关外送死之前怎么也要去赴约啊!”
李龟道:“那晚你留下的书信我家娘子已经交给我了,秦兄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去飞镖门拜访。”
李冬梅立刻阻挡秦肖的去路,道:“龟哥,还是大事要紧,闯进家门送的请帖不去赴约也罢!”
李龟仍旧没有放开李执素的手,牵着她走到李冬梅身边,道:“冬梅放心,没人伤得了我,众豪杰,今夜子时请于城外二十里处的分岔口等我。”
秦肖提起右嘴角笑道:“那就一同回飞镖门吧,李,龟!”
李冬梅已经抽刀抵在秦肖的脖颈处,李龟手指一弹将李冬梅手中的刀震落在地,“兄弟!听我的!”
李冬梅勉强让开一条缝,李龟手提着剑回首道:“还请娘子为我收拾行李。”
李执素眼中浸着泪水,道:“今夜于城外十里亭,我为郎君送别。”
李龟点点头。
“秦肖,你最好别伤我大哥!”
“假仁假义!李冬梅?你怎么也弄个好听点的名字再出现啊!”
“你还是买个铜镜照照自己吧!抢金贼。”
“贼?谁不是呢!我只向李龟要一样东西,说不定还能帮到你呢!”
李龟和秦肖并排走在街道上,路边卖瓜果的老农时不时地来打扰。
李龟买了一篮子早熟的瓜,扔给秦肖一个,秦肖掂量掂量香瓜,道:“你没下毒吧!”
李龟突然站住,抬头看了一眼,原来已经到了飞镖门的大门口。金漆漆的“飞镖”二字格外显眼,秦肖咬了一口瓜,道:“这是用你的金子漆的,还不错吧!”
李龟没有说话,径直往里走,到了门口被秦肖拦在门口,秦肖将半个瓜摔在地上,扬着断眉怒气冲冲,道:“你应该跪着进这个家门!你这个贼!”
李龟闭上眼睛,抽出冷飕飕的剑闯了进去,左刺右刺只是将那些弟子的剑打落。秦肖甩出几十支毒镖,李龟一招“千堆雪”将毒镖都打落到一堆,李龟闯进祠堂跪在正中央的灵位前,道:“我来只是给爷爷上柱香。”
秦肖见了牌位也立即跪下,“秦家没人了!自从你爹偷走了剑和剑谱,放火烧了宗祠,气死了爷爷,秦家败落了!飞镖门的当家竟然换成一个下人!是你们,你和你爹这两个贼干的!你爹还把娘也给烧死了,那是你亲娘!李龟!龟儿子!”
李龟连磕了几个头,只见有血流下,李龟泣声道:“爹,最后已悔,可他已被折磨疯了,‘李龟’这个名字是他临终让我改的,信中爹说得不是很明白了吗?他为了他最爱的女人,所有,一切。”
秦肖激动得一把揪过李龟,道:“那那个女人呢?!啊?”
李龟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道:“我叫了她八年的娘,她养我八年,教我八年,爹临终嘱托,爹让我杀了她,要是不杀她,我,我,我杀了那个贱人!我还把那个女人一家都杀了!…老的,小的!”
秦肖放开李龟,大笑道:“我就知道,哈哈哈……,大哥你是不会忘记烈火中的母亲的!好!猖狂的荡剑派早就该被灭了!”
李龟将泪水咽下,道:“我知道你要什么,这把剑我留下。”
李龟将剑放到灵牌前,起身往外走,秦肖追了上去,道:“剑谱呢?”
“剑谱?我不会给你!”秦肖飞出一支毒镖直接扎进李龟的后背,“你…不躲?…”
李龟将毒镖逼出,道:“我去赎罪,就都结束了。”
秦肖将一个小瓷瓶扔给李龟,道:“看在你为母亲报了仇的份上,解药。”
李龟将小瓷瓶放进衣袖中,头上的一滴冷汗落下,道:“谢了。”
“小心!他。”
4
七月采林盘,尺素轻捎,泪涂红笺,这就是你最后的话吗?良人。
李执素挎着一篮子的小白花往留园去,只见一个小丫头迎面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绢,到了李执素面前喘着粗气:“老…老夫人让我来,告诉您,您,李大侠他们来信了!”
李执素听闻立马往园子里跑,没几步就使出轻功来,她的丫鬟和送信儿的小丫头也跟在后面跑了起来,小丫头连连抱怨,“我跟着跑什么呀!累,累死我了要!”
侠女李氏亲启!
李妹:
走了很久的路,到了塞外我就立刻找人代笔写信,你不用担心,这里不缺吃的也不缺喝的,兄弟们到了这还是和在风雨楼一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只是塞外总是吹起黄沙,我们困在客栈里始终未出去过,冬梅一直跟在我身边鞍前马后照顾我,虽然手中没有家传的宝剑,但我照样能杀了沙漠一枝花,请贤妻放心,等我回家。 夫李归字
李执素眼含泪水,还是忍不住掉落下来,这时一只布满褶皱的手搭在李执素的手上,“好姑娘,好孩子,快擦干眼泪,你受得住可肚子里的孩子可受不了你这么伤怀,我儿子在信中说了,他们都很好,别哭了,快快擦干。”
李执素从小丫头那里接过手绢轻拭泪水,李执素道:“他还是给我写信了,这封信我竟然等了两个月,老夫人,您不晓得,他走的时候对我千叮万嘱,我让他给我写信也不应我,我怕极了。”
老夫人站起身,小丫头搀扶着往院子里走,满院子的梨树都长出了骨朵。
“只怕等这梨花都开了他们才能往家赶路吧……”李执素也走上前搀住老夫人,道:“难道要到结果时他们才能到家吗?”
“他们到不了家了!”
“谁!?”
李执素右脚后踢就把丫鬟手中的剑踢出了鞘,李执素接过剑就往梨树后的墙头刺去,一把剑从墙那边伸过来接住李执素这一招,李执素一眼就认出是自家的宝剑,李执素收手后退回到老夫人身边,道:“老夫人莫怕,是我家小叔来了。”
果真是秦肖提着李龟曾执的剑从梨树后走来,秦肖还向老夫人鞠躬致歉,又向李执素行礼,道:“嫂嫂好剑法,只是别用力过猛伤了我们秦家的血脉。”
李执素笑道:“你无端闯入民宅又是来送信让人赴约的吗?怎么,剑已经被你要了回去,还想怎样?!”
秦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嫂嫂,我肯叫你嫂嫂这足以说明我们兄弟情深,李龟是我的亲哥哥,这是六月初我收到的一封信,是他写给我的,你看看吧。”秦肖将信掷到李执素手中。
过了半刻,李执素抬手叫丫鬟,:“你们两个把老夫人扶进内堂休息,这里不需要你们侍候了。”
只剩二人时,李执素跌坐在台阶上,道:“竟是诀别!他怎么不直接写信给我呢!”
秦肖拾起被风卷走的信纸,道:“他不忍。”
李执素缓过神来,拿剑指向秦肖,道:“怎么可能!这信一定是你假造的!你是为了剑谱?”
秦肖笑道:“剑谱我要,可是这信是千真万确的,过不了半个月必定有人带着最后一封他的诀别信给你!”
李执素迷惑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秦肖走上前拿过李执素手中的剑,道:“你刚刚收到的那封信是假的,我这封才是真的,大哥不会写字,这我们都知道,可是这落款二字必定是“李龟”二字,大哥对秦家有愧而且他最听父亲的话,自己的名字他是不可能更改的,这个‘龟’字他一辈子都会背着它!秦家的事他也一定在离别之际与你说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李执素脑海中嗡嗡的响,希望的日子瞬间成了云烟,它们在脑子里搅和不清,最后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漆黑。
“嫂嫂,你醒醒,嫂嫂……”
“小姐,小姐……”
“孩子,孩子……”
李执素听着老夫人的呼唤醒了过来,摸摸肚子,松了口气。她又立刻去搜寻秦肖,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秦肖呢?”
“他早就走了,小姐。”
“去哪了?回飞镖门了?”
“不是,他被飞镖门赶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他把姑爷的剑留了下来,让我交给你。”
李执素望着桌上的剑,叹了口气,对着老夫人道:“他们一定是遇险了,我现在立刻启程去救他们。”
老夫人按住李执素不让他下床,道:“如果他们真的遭遇不测,想想他给你留下了什么,这孩子就是你最后的依靠啊!”
李执素头还是晕晕的,为了肚子里的小生命她不敢轻举妄动。
“相公,你怎么还不回来?”
5
“今生诀别了,娘子!”
八月桂花香,扫一帚净土,带离家乡,往黄沙中埋葬你,李龟。
李执素怀中抱着五个月大的婴儿,另一只手快速的打着算盘,记着帐。原本嘈杂的客店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望着门口提着残刀的乞丐。
店小二上前去轰乞丐,乞丐直接拔刀斩掉店小二一只手,吓得客栈里吃饭喝酒的百姓纷纷逃窜。李执素将孩子捆扎在后背,抽出挂在柜台后的宝剑,道:“这风雨楼许久不见武林中人了,你是哪一个敢伤我的人?”
乞丐突然倒在残手的血泊中,道:“大嫂!大嫂!我是冬梅呀!”
店小二早已疼死了,官府的人也很快就到了,李执素并没有庆幸回来一个“兄弟”,还是任官府把人拿了去。
丫鬟打听详细立刻回风雨楼报信,:“李冬梅已经没事了,听说他最后杀了沙漠一枝花,为朝廷除了大害,打通了西边要道,圣旨不日就到,要奖赏他呢,那些个官员正可着劲儿巴结他呢!”
李执素闷头想了一阵,突然兴高采烈道:“你去叫下面的人准备最好的客房和酒菜,我要好好招呼招呼这位小叔!”
李冬梅骑着大红马回到客栈,门口的血还未干,李冬梅被引着进了最好的客房,李冬梅见到李执素急忙下拜,“嫂嫂,都怪我无能,没能保护好我龟哥!”
李执素抱着孩子道:“冬梅快快起来吧,只是你要告诉我你大哥是如何去的。”
说着李执素掉下几滴眼泪,李冬梅起身落座,道:“我们一到塞外就被黄沙困在客栈里,足有半个月。期间大哥执意要出去寻沙漠一枝花的老巢,众人猜测他必定不是一人,都力阻大哥。我要跟着去他也不准,他还托我写封信给你,我就照着他的话写了,只是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和众兄弟都找遍了,连个尸首也没有。”
李执素将两封信放到桌子上,道:“哪一封是写的?”
李冬梅瞧了一遍,道:“这封短信笺是给你的,那封长信是大哥给秦肖的,真不明白他写信给秦肖干嘛!”
李执素道:“都是你写的?怎么落款名字不同?”
李冬梅道:“是大哥特地提醒我这么写的。他说在你面前他不能是‘李龟’!”
李执素更觉混沌,秦肖到底想做什么?夺剑谱就应该光明正大的,难道他和冬梅是一伙的?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大嫂?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想必她的问题不止一个了,不知道该从哪里问了!”
又是秦肖躲在窗外,李冬梅一脚踹过去,秦肖用掌接住,两个人拳脚功夫斗了几个回合,李执素道:“够了!你们是一伙的?”
秦肖和李冬梅看了对方一眼,都嫌弃得不行,秦肖竟坐下自己倒茶喝,道:“嫂嫂,大哥不在了,我就再替你做个媒,嫁给这位李大侠如何?”
李执素将孩子放到床上,放下帘子,剑已出鞘。
“果真是你们两个,亏得夫君他这么信任你们!”
李冬梅以贴地蟾功躲过一剑,秦肖蜻蜓点水躲过另一剑,李冬梅翻身将李执素手中的剑踢落,李执素怔住,“你打得过我?!”
秦肖大笑,:“如果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这学的是什么武呢!献媚武吗?”
李冬梅将剑拾起交还到李执素手中,道:“我对月起誓,对你盟誓,你爱的我一定不会去伤害,而且我做到了,龟哥真的是一去不回,我杀了沙漠一枝花也没问出大哥的下落,可能真的是葬身黄沙了。”
李执素挑开帘子看着襁褓中的儿子,道:“他选择信任的兄弟,我也信,既然你们是一伙的为什么秦肖你总是针对李冬梅,向我们暗示他不是好人呢?”
秦肖仰天大笑不止,镇定了一会儿道:“你们有三分信我的话,我们就成功了九分,有的人武功再高,可是……”
秦肖欲言又止不再说下去了,转而道:“江湖儿女,你要嫁就嫁真英雄,真豪杰!此次武林中人损失不少,可活下来的也有十几个,冬梅杀了沙漠一枝花是众人所见的,只要你愿意,即便带着孩子他也不会介意的。”
李冬梅知道最后的答案,她已经认定了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秦肖在李执素耳边嘀咕了一句然后只好悻悻的离开,飘摇远去了。
李执素定睛看着这个浑身是伤的乞丐,道:“冬梅,你愿意帮我把孩子带大吗?”
李冬梅咧嘴强笑,道:“他也姓李,不过是个娃娃,有什么难的!”李执素又看了一眼孩子,慢慢放下帘子,孤儿寡母应该去埋怨谁呢?
今夜的风雨楼竟然安静了下来,李执素坐在当初的新房,新房变旧房,女孩变女人,妻子变娘亲。才不到两个年头,夫妻恩爱不过三个月。
“槟木落,洋洒盼,举目待守盼君归”李执素曾于信上写道,他虽然看不懂但他的心能懂。
李执素收拾好行囊,往塞外去了。
转眼又是八月八,李执素将他的几件旧衣摆放进棺木,新土也填满了,打进去的木桩上写着侠士李龟之墓,妻李氏执素立。李执素和儿子一同跪下,磕了头烧了纸才离开。远处竹林深处李冬梅驾着马车等着二人,李小侠跑向李冬梅,“爹……”执素执剑站在墓前目送马车远去。
“这回是真的走了,相公。”
……
沙,撕裂了一张张伪装的面孔,李执素头戴遮面的斗笠坐在墙角的一张小桌前,李执素敲了敲桌子,小二哥立马跑过来,“您有什么吩咐?女侠。”
“向你打听个人,一年多以前朝廷派了一帮武林人士来铲除沙漠一枝花,你知道吗?”
小二俯身低声道:“有,确实有,他们当时住的就是这家客店,领头的出手大方,把我们整家店都包了下来。有一段日子黄沙不断,带头的好像姓李,都叫他李大侠,他偏要趁着黄沙最大的时候出去,我当时还劝他呢,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踪影。”
李执素道:“那这位李大侠是死了吗?”
店小二撇撇嘴摇摇头,道:“黄沙再大它也吹不死人,每一次朝廷派兵派人来都杀得血流成河,有的人怕了就遁了,谁知道呢?”
李执素心中偏向了秦肖最后一句话几分,不由得心头一颤,晃洒了碗中的酒。
傍晚,这座边城竟然最是热闹,风也不吹了,人来人往,提枪拿棍的居多,舞刀弄剑的也不少,有的装腔作势,有的真的打了起来,一伙真正的乞丐出来讨饭吃。黑纱前晃动的身影好像风雨楼前的那个落寞背影,李执素抓住那个肮脏的肩头,叫一声:“相公!”
那个乞丐手捧着一只破瓷碗回过身来跪在李执素面前,“就施舍一点吧,我得活着,我得活着,就一点,一钱,啊?就一钱银子,怎么样?”
李执素不敢撩开黑纱,即便这个夜市没有一盏灯亮,她也不愿去确定他就是他。
“你到底在怕什么?!”
乞丐听见这话转身要跑,李执素拽住他又问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乞丐一脸无辜,悄声道:“我怕,我怕死,注定了,我逃不脱了!”
乞丐挣脱着逃掉了。
李执素狠狠地攥着剑柄,倒吸一口气,秦肖的话像是一个霹雳一样将自己惊醒。
“嫂嫂,‘龟’,永远都是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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