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晃……”白桦在“吱嘎吱嘎”摇晃着的木板车上抱怨道——让这辆可能比她自己还要年长的板车运着她在如此陡峭的山路上走实在是难为它了。

  拖着她的板车的人大声呵斥了一句什么，但因为悲哀的国籍问题白桦没能听懂。

  “怎么还没到？”莱特用和白桦一模一样地姿势躺在一辆比起白桦稍微新一点的板车上——这大概是考虑到他那一身盔甲的重量的缘故。

  “他们应该还跟着吧？”白桦用村民们听不懂的汉语问道。

  “还在。”莱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在他们头顶上浓密的枝叶中蹲坐或者跳跃的三个影子，也用汉语回答道：“我们应该先考虑一下怎么搞死骨龙。”

  “像骨龙这样的高阶种我是没办法像上一次对付骷髅那样直接让它自毁的，我的灵魂没有强大的可以毁灭龙的残魄。”白桦瞥了一眼似乎已经累得不想说话的村民们：“更何况我还未领悟死亡的意义，大多数对死灵有特效的魔法都用不了。”

  “这么说起来死灵术士们都明白死亡的意义吗？”

  “只能说是对自己而言的意义。”白桦解释道：“死灵术士施术时会以这个意义为核心去编织自己的魔力，可以说死灵术是唯一没有固定术式的魔法——因为它不需要材料和言灵，即使是咒文也极少。死灵术士施出的每一个魔法其中都必然包含着只属于他们的死亡，以意义去驱使死亡或有限的干涉死亡。”

  “那你认为死亡于你而言是什么？”

  莱特放弃了探讨对付骨龙的方法，问题彻底偏向了讨论人生观。

  “我没有见过太多死亡。”白桦惆怅地叹息道：“我在半年前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不知道魔法，不知道巫会，不知道魔兽，不知道龙……安心地送着快递。”

  “那么是什么样的一个机遇让你接触到这些呢？”莱特追问道。

  “啊……因为我在送快递的时候目睹了我的师父与一个教会的菜鸟交战的模样，然后不小心把他的快递压坏了……”

  “快递？只是因为这个？”

  “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复杂一些。”白桦闭上了眼：“那是一样珍贵的东西，其中包含着无上的知识——它被我压坏后就将知识注入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果然还是不大懂这些魔法的事情。”

  “有的时候我会想——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变幻莫测。”她定定的看着此时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穹：“一件极小的事情，可以毁灭已知的一切，然后创造一个完全陌生的生活再还回来。明明世界可以宏伟到无数光年之外，但却又会因为一件渺小的事情而改变。”

  “世界是非常精密的。”莱特回答道：“它一环扣着一环，以人类无法认知到的方式影响着宏观。尽管这个世界可以广阔到以光年去计算，但又同时可以微小到原子之间的碰撞。”

  “这个世界矛盾却又协调的运行着。”白桦出神的望着从黑暗中探出身姿的群星们。

  “这个世界在以我们所无法想象的睿智存在下存在着。”莱特虔诚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脸映出星星的光辉：“所以定是有一只无限且无形的大手在掌控，这个世界无论如何运行，都不会超出这只手的预料。”

  他们前面的村民此时突然躁动起来，他们兴奋并愤怒地说着什么。未等两人反应过来便将他们粗暴的从板车上拽了起来，推搡着让他们靠近一个洞穴。

  “谢天谢地没有很臭。”莱特用中文嘟囔着：“比上次的双足飞龙要好。”

  “可千万别。”白桦一边对着推她的人翻白眼一边说道：“我宁愿是上次的双足飞龙，至少活着的东西会被我的诅咒术多少影响到一点——死掉的东西就只能用物理方式或者我那半吊子的死灵术配合治愈术和你的圣光了。”

  “你的提议不是很好嘛？”莱特笑了笑，然后他的笑容便突然僵住了——

  “我的武器还在那帮人手里！”他慌张的转过身对村民们要求了些什么——后者理所当然地什么都没说便将两人踹进了洞穴。

  “唔啊啊啊啊啊——”

  随着两人交错的惨叫声以及一声沉闷的落地声，他们已经灰头土脸地滑到了洞底。

  “这洞是滑坡式向下的。”莱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待会我们怎么上去还是个问题。”

  “这个不用担心——”狄伦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上来：“阿比盖尔有绳子，我们把它放下来再爬上去就行！”

  “村民们走了吗？”莱特大声问道：“还有你们有没有备用的武器？”

  “哦——稍等。”狄伦在上面答道，然后两人便听见“咣当”一声，莱特的十字剑盾以可以撞死人的势头顺着斜坡滑了下来。

  “你们从哪里找到的？”莱特惊喜地捡起来背回到身后。

  “我们看到你们被五花大绑起来以后顺着那几个把你的武器抢走的村民走，从仓库里边又顺出来了。”艾达淡定地答道：“你们在下面看到什么了吗？”

  白桦环视四周，什么都没看见，倒是感觉到一股一股潮湿寒冷的风从前方的黑暗中吹拂出来——但这是好事，至少说明这个地方有别的地方与外界相通，好歹不用担心被困死于此。

  “当然，要干掉那条骨龙才有资格担心这个。”白桦想道。

  “有不对的气息。”莱特将自己刚刚才放回到背上的剑盾又拔了出来，警惕地看着前方，他的剑上隐隐有神圣的光芒缠绕。

  白桦一回头，看见两点硕大如篮球的红光在前方的黑暗中亮了起来。与此同时，阴冷的感觉随着风一同席卷了上来——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种感觉堪比突然发现一条毒蛇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盘踞着，吐着信子冷冷地注视着自己一般。

  “怎么突然冷起来了？”狄伦在斜坡上面不安地问道：“你们在下面没事吧？”

  “好强的魔力……”白桦紧咬着牙冠去竭力抵御这股如跗骨之蛆般萦绕在他们的皮肤上的不正常寒意：“仅仅只是存在本身，竟已经可以大幅度改变环境温度了……”

  “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家伙吗。”莱特一副步伐不稳的样子用剑锋对着两点红光的方向：“白桦，要不要看看这家伙的样子？”

  “如果你要用圣光照明就请快点吧。”白桦缩着肩膀，脑中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有什么魔法可以对付这种还没看到其姿态便能够感受到其恐怖的存在——但是她很快便否决了自己所学会的大半魔法。

  “那我就开始了？”莱特的声音带着颤音，他大声念诵道：“<Light shines>（光明照耀）”

  白色的光芒从他的剑尖绽放出来，像是烟花照亮夜空一般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洞窟——

  一颗雪白的头颅在光芒中赫然出现，棱角分明的眼眶中两个如同火焰般跳动的红点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它那庞大的身躯慵懒的卧在坚硬的石头上，庞大却早已经失去生前用途的翅翼像是从床上拖下来的被子一样盖在冰冷的石地板上，不时的有成分不明的黑雾从它骨骼的缝隙中向外散发——不知是不是幻觉，白桦感觉那些黑雾中偶尔会有扭曲的五官一闪而过。

  光芒熄灭了下去，白桦清楚的听到了莱特牙齿打颤的声音。

  “怎么越来越冷了？”狄伦在斜坡上面喊道：“我们还没把绳子系好，你们别是已经惹上骨龙了啊！”

  “把绳子放下了就好！”白桦盯着红点说道：“你们不要下来了，把我们拉上去！”

  “啊？”艾达不甘心地喊道：“骨龙不在下边？”

  “在！”白桦感觉自己的声音带着颤音：“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