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推土机轰鸣的声音,一座近300年的老屋瞬间变成了一堆黄土和无数的建筑垃圾,在我的记忆中,这是全村最古老的房子,不,在父亲,在爷爷的记忆中,这也是全村最古老的房子。这座房子是祖父的父亲留给后代的全部财产,爷爷又继承了属于刘氏家族的这些财产。儿时的我也在这座老房子里出出进进,留下了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在我的记忆中,老房子的地基很高,小孩子要进房门必须爬上三层台阶。小的时候我还想,为啥要把房子盖这么高了,一步跨进去不是很方便吗?到后来读了一点点书,才慢慢的明白,我惊叹于先祖的智慧。道德经第42章开篇,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原来,这三层台阶是先祖对后代的美好愿望。
根据仅存的资料和先辈口述得知,家族刘氏明末清初自山西彭城帽儿村迁居甘肃定西安定区(这里是因为会宁建制的变化的原因,会宁之前属于定西地区管辖,后归白银市管辖)东乡一个村,那就是我们现在的居住地刘家坪,后因各种原因,有部分刘氏家族人分居童家湾。吾辈世代为农,耕耘于甘肃的黄土地上。
被岁月淹没的老房子,见证了五代刘氏族人的成长、发展、变迁,他立在那里,便是一座丰碑,是一代又一代族人的见证。世间万物终不敌岁月的变迁,因为安全原因,老房子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活动板房,大伯还在这里坚守。
老房子没有了,但关于老房子的记忆还在我的心头萦绕,我也曾叹息,关于老房子的记忆,也许会在我这一代终止,所以写一点点文字作为记录,留于后代人想象。
老房子的大小已经无法用具体的数字描述,我只能描述一点自己模糊的记忆。记忆中房间比较宽敞,或许是因为那时我还很小,感觉如此而已,三级台阶上去有一个平台,会宁方言把这个平台叫“台子”,“台子”也比较宽,大人们经常在这里晒东西,也有时候坐在这里晒太阳,因为房子坐北朝南,采光很好。“台子”距离地面院子有1米高吧,台子的截面用石头砌成,光滑,又圆又大的石头,我小时候很喜欢摸,玩的时候把石头当成宝石。我也曾想过,这些石头是从哪里来的?是怎么来到老宅的?也曾幼稚的幻想是不是天外来物。后来,我也仔细的思考和观察过,离家最近有石头的地方应该是在10公里之外的祖历河河滩,砌成老房子台子的石头是否是祖历河的馈赠,我也不得而知,只是想象而已,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能说的清楚了。
走进老房子的门,就可以看见立着一根木头柱子,大约在房子中间靠左三分之一处的炕沿边上,从房屋有立柱也可以判断房子的面积不算小。柱子下面有一块石头,据说这是太爷爷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背回来的,根据推算,房顶子应该是经过维修的。
老房子的窗户虽然小,但是很精致,窗户有木头做的窗花,很漂亮,窗子是双层的,有保温作用,窗子的外层可以用绳子拉起来,夏天用于通风。
老房子还有外墙,外墙很高,也很结实。我记得小时候奶奶曾给我讲过,上世纪五六十年代,tf经常出没,为了防止tf夜里抢东西就筑起了外墙。tf多的时候,到了晚上,家人轮流要在外墙上走来走去巡逻,可以想象,巡逻的人走累了就和衣而卧在墙头上某个角落,至于后面tf来过没有,奶奶有没有给我说过?我已经没有清晰的记忆,但是奶奶给我讲过,我家里住过解放军。奶奶说,有一天,一群扛着枪的人好像从天而降,来到了我们家,他们非常友好,没有强占我们的老房子,他们在院子里,台子上铺些麦草就睡了。解放军白天的时候出去了,晚上才回来,在我家里时间不长,他们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走的时候还留下了几块银元。如果是真的,我猜想,这应该是解放前后的事吧。
我也曾傻傻的想过,这座老房子落成时是何其威武。脑海中想象出一个热闹的场面,乡邻双手相拱,穿着新衣衫,提着小礼物,口中念念有词,主人在门口笑面相迎,不停的说着谢谢、感谢的话。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小孩子欢快地在院子里东奔西跑,虽是简陋的席饭,人们吃得津津有味。
到现在,依稀还能看见一点老宅留下来的印记,一段残缺的外墙,墙体上窄下宽,从断层处可以看见墙体分为两层,最低处有两米宽,很高,也很结实,我想,要是真有tf想从墙上爬上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与老宅仅剩的这段残缺的墙壁能够对话的是大伯家活动板房后面的三眼窑洞,两眼窑洞已经破败不堪,没有了样子。中间的窑洞还剩约两米的深度,还能看见时光老人留下的痕迹,窑洞的墙壁被岁月的烟尘熏的黑黑的。
现在,窑洞里面还堆放着以前的破农具、旧杂物。窑动里有一个小平台,约30公分见方,可以放一盏油灯,去大伯家要经过这眼窑洞,每次我都会止步于窑洞前,我仿佛看见一个人在油灯下,点燃老汉烟,神情自若,目光安详,望着窑洞外面,旱烟的烟头冒着火星,烟气袅袅升起,弥漫着整个窑洞,这个人便是我年轻时的爷爷。
爷爷在我上大学的最后一年离开了我们,现在已经有18年了,奶奶也在十年前离开了我们。我的父辈们还生活在这里,他们是对故土的眷恋?还是世代为农的坚守?亦或是生活所迫?也许都有吧。
我的兄弟姐妹都已长大成人,已经相继都离开了祖辈世代坚守的农村,在不同的地方,陌生的城市,点燃了属于自己的人间烟火。
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待花期。
谨以此文,怀念我们过去的岁月,愿我的父辈们身体健康,我的兄弟姐妹们过好自己的生活,我的晚辈们快乐健康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