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是或者应该是一种魔法。它并不是对我们生活的一种逃避,相反,它是通向我们生活的一扇新窗户——或者诸多新窗户。因此,与其说它是抽象,不如说是洞见和视野。它的成功在于“看清事物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而它的兴盛则在于将无论是否显著的平常之物变得神秘玄妙:时间、生命、心灵、自我,以及我们与世界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
什么是哲学的快乐?我过去也常说,它就是那种因看清楚所有观念如何关联而来的兴奋。可如今我会说,它是看见其他人以各自的方式看清楚所有观念如何关联而眼睛发亮时,我感到的那种兴奋。凡是能够说的事情,都能够说清楚,而凡是不能说的事情,就该保持沉默。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
哲学的快乐藏身别处:它存在于思想的相互碰撞中,植根于对新观点的上下求索中,生发于让每日都变得饶有趣味甚至引人入胜的愿景构建中。当然,批判有其位置,但是,批判只是(或者应该只是)我们形塑观念、扩展视野的一种工具。
哲学不是论证,而是分辨、沉思和视野。如果哲学是丰盈和充实的,那是因为生活本身是丰盈和充实的。哲学关涉的是生活。甚至可以说,哲学于生活(至少是省察的生活)至为紧要,但哲学毕竟不是生活,只是借生活为己用而已。
哲学不过是对诸如激情、正义、悲剧、死亡、自我同一性以及哲学本身等问题的思考,因此,哲学绝不是一小群受过大学训练的专业人士的领地或特权。
基于这一点,我认为我们若从拥有正确的情感、关心正确的事情这些角度来思考理性,就不会错到哪儿去。所谓“正确的事情”,首先是指他人(和动物),接着可扩展到真理、自由和正义。
我们主要在自己最强烈的激情中寻找意义,也通过自己充满激情的担当创造意义。在我们的生活中,爱肯定有这样的地位。我们的团体感、我们的正义激情、我们对工作的担当——对于我们而言重要的,不应是工作所得(薪水、丰厚的酬报、他人的认可和名声),而是工作本身、技艺和天分的展现、社会角色、担当和责任。
亚里士多德称之为“德性”。对于他们两个以及此后的许多哲学家而言,最终的逃避之所,就是思想的世界,过一种“沉思”生活。这样一种生活,无论还有什么其他的优点,它的理想不会只有哲学的快乐,它还是一种减轻运气和生活对人的残酷性的尝试——这在晚期斯多葛派那里更为明确。
反思生命还有更好的途径。感激就是其中的一种。好的幽默感又是一种。总而言之,我认为对悲剧最好的哲学回应,是感激和幽默的某种结合,是面对荒谬时那种伪英雄的加缪式反抗,是充满激情投入到我们生命的细节和人群之中。重要的事情不是否认悲剧,而是把它接纳为我们所热爱的生命的重要部分,并因此而感恩。
尼采说我们应把生命活成一种艺术,而他心里想的是我们用什么来构造这个艺术品,其中包括不幸以及其他一切。在这样的视角下,我们的苦难就有意义,因为生命有意义,除此之外,我们无权要求更多。
哲学观点实际上对我们自己的感受、行为和真实的生活,有一定的影响。克尔凯郭尔和海德格尔都曾警告我们说,不要把“所有人都会死,我是人……”这种粗糙的三段论与实际面对死亡混淆起来。但是,抽象的思考在什么程度上会变得具体而充满激情,纯粹的思考在什么程度上会成为真正的直面现实,这对于哲学家而言是一个棘手的“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