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岁的秀姐在一家服装超市当导购员,望着店里进进出出购物的人群,大多数是脸色晒得黑红的普通低档消费者,这家服装店销售的衣服写着“样样二十九元。”
曾几何时,秀姐也曾是这些顾客中的一员,哪儿的服装便宜就往哪儿钻。现在天天穿梭在这些低档衣服中间,再也提不起购买的欲望。
秀姐现在身上穿得都是女儿在广州寄来的时髦衣裙,流行的阔腿裤,就连贴身的内衣都是一百多元一件的,将自己干瘪下垂的胸部衬得饱满圆润,时尚的衣服穿在略显丰满的身材上,也将自己装扮得年轻许多。
这在以前,那是秀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庆幸自己从糠箩筐跳进了米箩筐,幸福的生活就在眼前。
年轻时的秀姐也是一个水灵灵的美丽姑娘,做媒的人踏破门槛,秀姐相中了家中有四五个兄弟的山,山在家排行老三,长得高高大大,对秀姐也体贴入微。
俩人婚后生下了一个女娃娃,山很高兴,对秀姐更好了。可是山的老母亲却不大高兴,她对秀不冷不热,对秀的女儿也很冷淡。对山的两个哥哥家生的儿子却照顾有加。
秀姐对此颇有微词,忍不住对老公埋怨婆婆重男轻女。山安慰秀姐说“自己的女儿自己疼,老人家老思想,别管她。”
秀姐争着一口气,过了两年又怀孕了,生下来的又是一个女孩。婆婆对她母子仨更没有好脸色了。秀姐只能忍气吞声过日子,谁叫自己肚子不争气呢,不像大嫂二嫂,生得二胎都是男孩,自然受到婆婆的青睐和喜爱。
四口之家全靠山一个人在外做泥水匠养家,秀姐想和婆婆分开住的心愿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在婆婆分给的两间土砖房中住着,继续忍气吞声。
秀姐憋着一口气又怀了第三胎,盼望着生下一个扭转自己地位的孩子,秀姐分娩生下来又是一个女孩,在月子中奶水不足的秀姐难得见到婆婆踏进她的房间,好心抱着孩子到外面讨奶吃,到吃晚饭时,还不见婆婆将婴儿送来。
直到晚上,山收工回来后告诉秀姐“小女儿被娘抱着寄到亲戚家养去了,我们以后再生一个男孩。”事已至此,月子里的秀姐尽管思念襁褓中的女儿,却又无可奈何。幸亏身边还有两个孩子让秀姐熬过漫长的月子期。
过完月子,秀姐提出去看看小女儿。婆婆冷冰冰地说“生的都是赔钱货,被我送人了。”
面对如此冷漠又蛮不讲理的婆婆,秀姐悲痛不已。只能每日在辛勤劳动中忘却痛苦,暗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找到小女儿。
大女儿转眼十岁了,秀姐的肚子却再无半点动静。望孙心切的婆婆开始挑拔夫妻关系。山在外面做事一整天不回家,秀姐和村中的男人说说话,婆婆说秀姐勾引别人,令秀姐苦不堪言。
婆婆见山对秀姐好,使出杀手锏,说山不和秀姐离婚她要去寻死。山对秀姐再好,母亲还是母亲,在母亲与秀姐之间,他放弃了秀姐。
身心俱疲的秀姐无奈带着小女儿离开了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家。
善良能干的秀姐离婚不久,遇到了和她同病相怜的现任老公远。远家有三弟兄,远最小,远有一个远房姑妈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比远小两岁,两个远房表兄妹暗生情愫,远入赘到女方家几年,生下了一个男孩,原本皆大欢喜的结局。
远的妻子出外打工见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变了心,攀上一个办厂的老板不回家了。留下远呆在这个家很没面子,抬不起头来。
秀姐和远相识后,两人处在一起,远在那个家也呆不下去了,和秀姐回到自己的家,夫妻俩带着女儿重新开始。好在还有田地,香姐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在田间地头忙碌,她的老公远在外帮人搞装修。
和远结婚几年,秀姐对生孩子不抱任何希望了,不曾想四年后自己又怀孕了,这次竟生下一个男孩子,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了。
秀姐的大女儿不是学习的料,她的爸爸后来又娶妻生了一个儿子,后妈对她不冷不热,她早早辍学打工去了,她体谅母亲的不容易,母女俩感情一直很好。
她给母亲秀姐打电话,“我在外面打工一定帮你攒够一栋房子,我自己也买一栋房子才回来。”秀姐知道女儿像自己,有一股狠劲。
女儿已经六年没有回家过年,秀姐给女儿打电话说想念她。年关时,女儿打电话给她要她去银行一趟。秀姐打摩托跑到银行门口,看到朝思暮想的女儿,女儿从银行取四千元给她办年货,并对她说“妈妈,快了,我快攒够给你修房子的钱了!”
秀姐搂着和自己年轻时一样漂亮的女儿,流下欣慰的泪水。
秀姐带在身边的女儿初中也快毕业了,和远生的男孩也进学堂门了。秀姐农闲时到市区批发便宜衣服,走乡串户贩卖,她一边做小生意,一面打听送出去的女儿的下落。那是她心中一根刺。
她几经辗转,终于在和前婆婆关系不错的人口中得知女儿送出去的地方。她在一个星期天跑到邻县那个村庄去贩卖衣服,在围着看衣服的人当中,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女儿,那张酷似她前老公的脸。
秀姐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忙完生意后,装着讨水喝跑到小女儿现在的家中,女儿正在看电视。女儿看电视时,她贪婪地盯着女儿的脸庞看,女儿在她的注视下很不自在地望向她,她又迅速将眼光挪往别处。母女俩近在咫尺,她却不敢相认。
在看似无意的闲聊中得知女儿成绩不错,这家人对女儿视如己出,她稍稍放心,以自己现在的经济条件,不打扰女儿现在的生活,远远观望就知足了。
秀姐和老公看中一块地皮准备修房子,儿女们大了,一家几口住着远的父母给的两间老房实在住不下了。
秀姐打电话问女儿能借多少钱给她修房。女儿二话不说转来二十万,少了再想办法。秀姐和老公请了一个泥水匠帮忙,夫妻俩没日没夜地做,一口砖要经秀姐三次手,从车上到地上,从地上再捡到墙边等泥水匠砌上墙,流了许多汗,累弯了腰,房子终于峻工。
一家人住进宽敞明亮的楼房。秀姐发自内心笑了。大女儿在外传来喜讯,找了一个自己创业的男朋友,两人在广州首付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苦尽甘来的秀姐早不在田间劳作了,她在集镇找了一份工作,一个月一两千元,加上女儿经常给她汇钱,给她买时髦衣服,要她好好打扮自己。自己男人在外辛苦劳作一天,还会骑摩托车到秀姐上班的服装超市接她下班。
秀姐说话间神彩飞扬,如一株经历风雨的女人花在风中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