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见路一个很久未谋面的大学同学,我以为已经是9年的从未相见,结果对方却说:“不,应该是六年,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们还见过一次。”她甚至还具体的说出了见面吃饭的餐馆,然而我已经全然没有印象。
几杯茶盏后,她有些紧张,我有些沉默,喧闹反而很引人注目。
当初因为争执,我抛出了给她的婚礼红包后,选择了微信拉黑。那时候我不觉得是件很难的事,我还曾经把我自己的亲哥哥拉黑过,至于为什么拉黑朋友,更多是因为当处在自己人生的动荡口,她当时过于想要让我按她的方法去做,烦乱之下我才选择了和这位朋友的断绝。这件事情并不是今日交谈的话题,说实在的,我和她也有意识地避开这件事情不谈,她很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她的叙述。
事情好像从大学毕业的那天开始,各自同学的人生轨迹,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分离,只是我也没料到,分离带来的隔阂,竟是如此之大。她换过一个男朋友,结了婚,剖腹产,留下了个伤疤。她家里几兄妹的相互倾轧。
“我的爸爸中风了,在我妹妹那里赡养,可是妹妹的公婆却计较得很,还骂了我妈。我想,不是我有偏见,是我爸妈太私心了,我妹妹是他们最疼爱的,所以我想这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吧。哦还有我的弟弟,大学毕业了,却说我这个大姐一点也没不爱我,我现在住在我公公婆婆的房子里,他就说我有钱,这怎么能是我的呢……”
她在讲着,我在吃着,并不是听,而是不知道该听什么。她一堆话下来,碗还是干净的,可我已经吃完了一大碗牛排+虾饺,啃了好几个凤爪,骨头都吐了一地,最后我放下了筷子,告诉她我吃饱了。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过于倾诉的欲望,造成了些许尴尬。停留了片刻,她便问我:“那你现在怎么样?”
“我?和你不一样,还是母胎单身,连轴工作,随时待命加班,没有什么家庭琐事,只做了个小管理岗。”
“哦,你的这个工作收入还挺高的吧?”末了,她把头向茶杯里一低头,“我2年前辞职了,没有单位的事业编制,就是来到一个支系公司来做个文员,一会儿做这个一会儿做那个的,可能现在是很多在这里的朋友里混得最不好的一个吧?”
这下子,我也不知道聊什么好。
忽然有种感觉,她和我在外表上没什么变化,可彼此的性格就像是换了过来一样。
过去,在大学里,她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她做过班长,委员,干部,而我更像是她的小跟班,她总是遇到什么事情,不公平的马上就会咄咄逼人的怼回去,所有人听到她的名号都畏惧三分。我呢,温温吞吞,总是和她形影不离,似乎没有什么话语权。
可现在,她说几句话,就会有些怯怯地看我一眼。
“我老公说,我不适合在单位里呆着,情商太低了,说什么都太直。想晋升都没什么可能性,更别提调回这里了。”
我忽然发现,有些缝隙并不是突然裂开的,而或许那就是一开始就存在的。本来,成为朋友的时候,似乎是我主动去结交了当时这个看起来高冷又外形出众的女生,谁曾料到如今,我在一脸高冷,听着眼神游离的她,在话语中微妙地想恳求一种平衡。
我想说什么安慰的话来缓和气氛,又觉得自己太假,说出来反而很对不起别人。于是我问起她工作上的情况,她却告诉我最开心的事情是能够吃食堂,省下来不少的一笔钱。
“做饭对我来说是个麻烦事情,大学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大学,这又是一个我想忘却好久的时间。
从大学之后,我的路子越走越孤独,我以为是我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到后来却明白,是自己在对自己的人际开始选择。作为理想主义者的鲜明性格,我希望能够走上一条精神丰沛的道路,渐渐的,聊的人越来越少,我只能自己和自己成为了朋友。
听见她反过来问我开不开心,我思量了一下说,“现在还好吧,总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呢?”她忽然睁大了眼睛望着我。
“写作”这个词到了我的喉咙里,又被那杯菊花茶烫了回去。她竟然忘记了,我曾经在过去最为追溯的梦想。就像我忘记了她很珍视的六年前我们那次相聚一样。
不知怎么的,听完她细数家事之后,我就更不敢把这个如同天方夜谭的事情告诉她了,只是借口回答随便做些什么。
饭吃得有点凉,我说要走了,她主动塞过来一大盒礼品,说是要给我请吃饭的回礼。我推脱不过,便拿了过来,分量不轻,却也不觉得开心。
出了门,她忽然在路上说了一句:“阿梅让我转告你,她也很想你。”
这个名字我知道,是大学时我的对床,也是我当时关系不错的姐妹。那时候,她在大学的最后一年谈了个比自己小的男朋友,让我成为了全宿舍最后一个单身的女人。印象中,她很乐观,她的老公(当时的男友)也是个前途大好的青年。
可现在——
“阿梅的婆婆癌症治病化了不少钱,还是走了。她的老公辞职不想干了,说是不适应职场的人际,自己整了个院子种种菜,阿梅自己还房贷,经常出差,把女儿送到了这里跟母亲,想辞职回来,却又怕职业收入有落差。”
“所以……我能帮她什么?”我不知所措地问了一句。
她也有点迷茫了:“就是她之前加了你好几次你都没添加,她只是想问候一声。”
说罢,她又把头低了下去,终于说出了那个问题:“我是不是很烦人,所以你当初才拉黑了我?”
我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在当时来说,是的。”
可是还有句话我没说出来,才是真正的理由。
过了那么多年,如今才会更真实的发现,也许两个人本来就不适合做朋友。她那高大的身材下,是一颗贤妻良母的女人心;而我这颓唐的躯壳里,还存留着关于远方的梦幻。
她变了,我也变了,在看似熟悉的容貌之下,一举一动早已褪去了当年的彼此。
走的时候,乌紫色的天空下起了雨,她踏着说不完的过去走了,而我,迈开的是朝向将来的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