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子坐在车上,沉默。此刻她的心里像口井一样深邃幽暗,泛起的波澜不被任何人看到。她坐在那里,心却胡乱地飘着,没有着落。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安心。
值子的工作是大部分人眼中羡慕的那种,大学毕业后留校当老师,既有周末又有假期,法定节假日一个不能少。老师也是值子心中的理想职业,值子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感觉幸运女神简直就是她闺蜜。工作三年后,因为教师的职业优势,值子顺利地找到合适的人结婚生子,本以为一切就这么安静顺溜地走过,一件事却让值子经历了一场足以让她毁灭的“打击”。
由于一次工作的小失误,部门主管污蔑值子泄露公司机密,尽管最后查实清楚,也证明了值子的清白,可一些无端的言语还是时不时地闯入她的耳朵,“谁知道是怎么处理的呢,要不谁也不招惹,怎么招惹她呢?”,还有人说,她清白,指不定是什么手段压下去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值子在大家的传说中成了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部门里面原本那些和她走的近的人开始渐渐疏远她,本来很能干的她,在年终优秀的评选中意外落空,领导找她谈话,说了种种理由,最后把她换到一个十分清闲的岗位。就连老公都说你也应该好好休息了。
值子想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工作上的那个小小的失误竟然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变动和结果,况且那又不是她的错造成的,可最终的结果是,她成了这场事件的承担者。这一切的变化让她措手不及,也让她不知所措。
她逢人便想要去解释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去解释她是无辜的。好心的朋友劝她,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一忍吧。也有朋友说,你就去找领导啊,去讨个说法。值子很乱,她不知道该听谁的,去找领导并不是她的强项,遇到领导,她就说不好话了,更别提能把一件盖棺定论的事情重新翻盘说清楚了,她自信她没这个能力。就这样时间一晃半年过去了。
半年的时间,孩子可以长半岁,树木从发芽到开花,小猫咪已经学会了自己觅食,可值子的生活没有一丝改变,没有人再去关注她的处境和遭遇了,原来对她的事件抱有好奇心的那些人,听完之后去散播她不行,被别人整的八卦,时间一长也就不新鲜了。年终考核中,她落了个最后,终于成为大家的笑柄,她觉得。
那段日子,她想不通很多事情,为什么明明不是她的问题,最后的结果都在针对她。为什么自己要承受这些不该承受的非议和遭遇,为什么是自己呢?怎么样去寻求公道,公道自在人心说的是什么道理?为什么人们都觉得不是她的问题,却没人肯帮她说一句话。
在这个年龄,她不想动不动就怀疑社会和生活,曾经她就是用无比坚定的口吻和学生说,一定要乐观地拥抱生活,如果,上帝不小心给你关上了一扇窗就会很有心地给你推开一扇门的,所以,不要轻易放弃。这些话,如今她却说不出口给自己听。
男闺蜜说,不行,我替你去把那家伙揍一顿吧,值子还真想这么做,可是除了解气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有可能受牵连甚至被开除,不可取,下下策。女闺蜜说,这样吧,我带你去算一卦,看看是不是流年不顺,她去了,果然是,煞星冲天压势,她拿上了开路的铜钱,烧了压小鬼的黄标,系上了挡煞星的红腰带,半年之内一定会解围,她很期待,终于指日可待。半年过去了,生活还是如常照旧,她没有任何的改变,
她发现没了谁地球照样转的很好,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人们照样活的很好,这句话除了在失恋的时候说给自己,此时此刻也无比适用。
她的事一年之后的现在,就如同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有在她的心里,这个坎从未跨过去。
她开始学习像别人一样不在乎这件事情,像之前一样重新热爱工作,热爱生活,可是一切就是那么不对了。
她把自己捯饬精干,却害怕别人说三道是,你看那个女人,整天就知道涂脂抹粉,穿衣打扮,不务正业。她把自己保持基本状态,又怕比人指指点点,你看那女人,以前那么精干,现在也不行了,精神劲没了,她想着至少精神面貌要好了。
她觉得对工作对仕途都身边的人和事那么失望,她听不了人们那些敏感的说法,她重新开始写作,开始去看书,可她发现一切都变了。
因为连她自己现在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呢。她说要反思,内心中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要反省自己的错误,要成长成熟,要勇于面对和接纳自己的错误。另一个小人,却站在角落,弱弱地说,我不要这样的成长,我不要反思,我因为自己的真实和正直受到了牵连,难道我就要就此放弃掉吗?人生的成熟难道不应该是去守候那些难得的东西吗?
两年一晃而过,值子,似乎已经从那段事中走出来。可越来越多的时候,值子发现了自己的胆怯和害怕,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安全感就这样了。今年中秋再去看望前辈时,发现前辈的精神越发的好了,值子向他请教了秘方,前辈说关键时刻不能中了对手的圈套,不要自己灭自己的威风啊。值子知道前辈目前也处于事业的瓶颈期,却不曾看到过他任何的倦容。前辈时很看好值子的,事件发生后一直鼓励她,可由于值子自己对自己深深的伤害,她竟然觉得前辈是在可伶她,对于前辈提出的建议,值子听懂了,却并不兴奋,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完成,那个未来美好的前程的设想对她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因为她觉得自己完全做不到。
于是,她坐在车上,任凭老公在一旁如何煽动她,她只想沉默。无处安放的那份怀疑像诅咒一样捆绑了她。
值子最后的选择呢,明天再讲给你听。
晚安,陪着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