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 and Firefly
one.
(一)
我的桌上叠满了同学会的请柬。
烫金式、铂金式,最不济还有银边式。
甚至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同学,贴心的留下了联系方式。他们的幸福红的张狂,我不得不一个个发去短信道贺顺便道歉自己的即将缺席。
电话那头无一不是对自己不义气的抱怨,以及“下次绝不会放过你”的毒誓。
就在刚才,简落打电话来告诉我,夏子阳快要结婚了。
我匆匆忙忙的下楼,空气在我耳边刮起一阵狂风。顺着邮箱的开口望过去,里面果然没有新来的信件。
我不知该怎么叹息,热气在深秋,和白月一个颜色。
随手将怀里紧揣着的红纸扔进垃圾桶,然后我看着眼前的字模糊,褪色,变为纯红。想是第二天就会被收废品的一并带走吧。
坐在简落的车上,她伸手打开了空调,似是随口提及石沉大海的某个故事:“他的婚礼你要去吗,他给了我请柬。”
我摇摇头,然后看着她的眼睛,我说话一向喜欢看着别人眼睛:“他没寄给我,我就不去了。”
简落的手用了用力,捏紧了方向盘,也不知她在为我气恼什么,又问:“那现在去哪?”
“回学校吧。有点想那了。”
车重新启动,从人迹罕至的别墅区一路来到车水马龙的闹市区,也不知按了多少次喇叭。
我把脸贴在车窗上,往外看,只是顺着雨落下的方向望过去,却望不见天空。
燥热的温度加上潮湿的空气,应该是我这种人最难喜欢的吧。
――像是生命里几万多天最难以形容的日子。
(二)
现在正是学生们用餐的时间,校门口的小卖部已经升级成了小超市。保安留下空无一人的保安室,嘴里口齿不清地吐着方言,奋力驱赶那些从学校偷跑出来买零食的孩子们。
这个时候偷溜进去貌似是一天中最容易的。再加上一早准备好的校服,正应了一句成语“事半功倍”。校服是几年前的老款了,但还是能骗得吃饭快的学弟学妹们一两句尊敬的问候。
简落心里笑开了花,却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一一回应着,不知远离我多少步,才转过身来笑得灿烂。――就像是从伙伴手里接过心爱的玩具。欣喜得如同孩童一般。
笑得简单无心。
她胜过我的复杂事故。
“看吧,我们还能装嫩!”
“真不像你冷漠的性格,一回学校就原形毕露。”我任由她拉着我,继续给她说教,“书上说像你这样奔自由放的女生更容易被甩。”
这是以前的我们。
却未必会成为未来的我们。
(三)
如果我把一切都当做时光的倒影。
从尽头再走到开始。
阳光散进未来。阴霾散进现在。
似是而非,却真诚至极。
我记得我们的初遇。夏天的风划过也是沉闷的,雨一直不停下,潮湿的地板,潮湿的墙,潮湿的阳光。
就算是乡下泥泞的羊肠小道下暴雨都比这里的气氛舒适。
我扯着不舒服的嗓子做难听的自我介绍,整个班显然都没在听,但我并不奢求我能留下什么温存或让多少人记住我。
老师夸赞我是个好学生。我心里想着这老师是在哪所传媒大学读过播音专业。
老师指给了我一个班上唯一的空位。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一向在人群前羞怯如同蚂蚁的我,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包括他。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是我此后几年间一直用来回忆的画面。
我甚至开始后悔,没有看清他那天脸上的表情。
(四)
上升,下沉。
逆流而上。顺流而下。
我宁愿当一只鱼。只需要水和空气。
我还是被简落拉去看了他的篮球赛,敷衍了事地跟着拉拉队一起欢呼,不情不愿地扭着腰,扭到腰抽筋。
半场结束,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我才发现我睡着了,坐在那睡着的那种,在自己看来好不可笑。
简落中途去上厕所,打算给篮球队队员的水也一股脑儿的拥在我怀里,从头到脚怀抱着我的体温。而我不想替她做那个递水的少女。
他一路向我走过来,伸手拿走了快要和我融为一体的水瓶。
“哎那个不是我要给你的……”
“我知道。你朋友去上厕所了,还有,这没有规定拉拉队和篮球队的队员,哪两个是绑定的啊。”
“那你怎么不找别人……”我侧过头去,水瓶在他手里干干净净。
却只看着地面略过的三两只蚂蚁。
我好想抬头看他。
目光打在地面,比阳光剧烈。
(五)
开学考成绩下来了,鲜红的分数,横纵交错的勾叉,都被老师们划拉的很大。
简落回过头来看我高傲的分数,对我简直是嗤之以鼻。
“你分数真是小的这辈子都触不到的恋人。”简落仔细端详着我的试卷,在草稿纸上一遍遍计算我的分数是不是加错了。
“语法错误。我记得你语文没这么差啊。”
夏子阳在一边,看着简落和我一唱一和,拿起红笔在他满目苍痍的试卷上涂涂画画。
像是一摊蚊子血,没有生命力的殷红,无可厚非几句惋惜之痛。
失焦的分寸,往往入心几分。
(六)
简落说我性子太个人化,像我这样的人,很难幸福。
幸好他赢了,否则我一定有千万句话可以嘲笑他。
可惜我的资本,被我自己弄丢了。
在小学六年级。
那时身旁的女生都开始学会一切女生都应该会的东西,可我却样样学不来。
简落说我太笨,没当女生的天分。当时我就自我调戏说,可能我是上辈子当女人当累了吧。这辈子就是来报复自己,做一个像女生的男孩。
我没反驳。那时谁对谁错,都没有重要过。
仗着一身好人缘,那时身旁的女生,都会不经意拉过我到一旁,冷热交替,指着某个方向说,看啊,那个就是我喜欢的人。
大人模样的般地问着只属于他们之间的故事。
明知那年,流年没有罅隙,更没有故事。
只是一天突然有人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夏子阳啊。
(七)
我坐在妈妈工作的码头,躺在成片连天的芦苇荡里。一会又重新站起来,把脚伸进水潭里。和初春被细雨压低的芦苇枝叶拉拉扯扯,直到我在水中看到它的影子。
清明时节雨纷纷。
好像比开学那天愈演愈烈。洋洋洒洒却淋湿了每个过路的人。
同样是一个问题。
你不去问。显然就不会有答案。
迟钝得一生不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