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这是一个烦闷的问题。和什么是幸福一样,是可以引起大规模撕逼的问题。

一谈到为毛而活,就要有一堆人站出来大谈责任,道德,理想,高贵的生物本能。

但我并不想在活着这个话题里扯上这些问题,原因很简单,因为一切意识形态都是人类后天制造的,强加给活着的意义就像是一套流氓牌局的规则-----你边打牌规则边被制定,只为把你引向某个特定的结果。

在说到动物自杀时,总有一堆学者会跳出来为其作解,意在证明动物的自杀是出于某种可以激发人类理性的同情心的理由。但是人类的自杀者却不会有此待遇,如果不是当代心理学和医学科学研究结果的支持,即使因为抑郁症而自杀的人也会面临严苛的指责。

人类对待同类大有一种“你和我不一样就不行”的态度,因为我们永远只能听到看到活着的人所要表达的,所以死掉的人就完全处于舆论的劣势方,而想要加入死掉一方阵营的活人也只能在这一边倒的意识形态重压下选择自己的行为。

为了什么而活着?代替每一个希望选择死亡阵营的活人这样问。

不难发现持有入世态度的人活得倍儿好,为了钱,为了世俗的伦理,为了本能以及社会化的欲望,这些他们都活得很好,小波折不特别作死跑偏,都能老死善终。

出世的人中也有大部分能安心活着,为了他们的神或信仰,寡淡地活着,然而一生也就过去了。

然而,那些不迷恋入世也没有坚持信仰的人呢?请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不要代入“不入世就xxxxx”或是“没有信仰是xxxx”的惯性态度来看这个问题。

死亡和性是很像的,在对它所知甚少的那些年,很容易被当作有魔性之物,容易引起激烈的恐慌。死和性一样是某种程度上的禁区,人们对它的态度很像对待破处这件事-----你死了你就再也不是活人了,你搞了就再也不是纯洁的处女了,只不过,现代科学可以修复处女膜,却不能叫死人复生,即使真的有一天死而复生得以实现,恐怕人们对待复生的人的态度还是“你毕竟就是死过的人,和没死过的活人还是不一样”,容我大胆猜测,那时,初死也会变成一种值得膜拜之物。

死亡与性的一个不同之处在于,你没法听到一个死了的人给你讲死和死以后的事,就像如果所有人做爱以后立刻消失,没人谈论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只能带着猜测。就像人们对待未知世界的态度,多数人会告诉你那里充满黑暗,也有人会说那里是美好的天堂,当然还会有人认为“过了山的那边,发现还是和山的这边没什么区别”。

我想,当然是很个人的猜想,多数人反对选择死亡,是因为她们太想活着,而害怕那些选择死亡的人会打乱活着的人现有的世界,甚至剥夺他们活着的理由。

在经历过几次身边人和物死亡的事以后,我忽而明白,很多的时候,是活着的人太不舍分别,特别像一个不舍男友赴前线的女子或是一个不愿儿子去远方闯荡的母亲,我们强加给亡灵的思念更像是我们自己无法面对生活缺失一块的不适与苦楚。我们很容易想“死了好可惜”,即使我们并不知道,死者是否会以某种方式进入一个更美好或痛苦的世界。

有理由活着的人习惯了在道德上审判没有活着的理由的人,就像贞女对荡妇的审判,爱国主义者对自由主义者的审判,意识形态拥护者对非拥护甚至反对者的审判,这种审判彰显得更可能是意识形态的拥护者对失去意识形态的不安全感。

历史于目前的形势来说,还是一条单行道,由无数个偶然堆叠成的必然,任何想要去未来的人,都不希望要去的地方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相距太远,即使不能完全掌控形势发展,也知道主动消灭异己以确保尽量万事如意。

请想要活着,有明确活着的理由的人,在不要将想走向死亡或是没有活着理由的人视作异己的基础上,思考为什么要活着这个问题。

活着就变成了今天中午吃什么这种问题,如果你不是偏执狂或特殊情况,吃什么,都差别不大,甚至于吃和不吃之间,也没有差别。死亡就像是你没吃过的菜----没吃过,你怎么知道它难吃或者好吃。至于你今天中午要不要吃这道新菜,其中差别不大。

所以活着的理由,就和你中午要吃一个肯德基套餐一样,也许是出于某种必然的坚持,也许是你随机的冲动。

活着这件事不会因为我们是理性的就增加了任何神圣感,当从存在有人会出于任何原因选择死亡开始,死亡就和活着有了一样的高度-----如果活着是值得被歌颂的,那么死亡也必须是;如果活着是高尚的,那么死亡也必须是。任何一种结果都因为是我们每个个体的自由选择而神圣,它是一种主动的必然,都是独立意志的缩影。

所以,活着的理由是什么?我想,和死亡的理由一样。

因为你是你,来路我们从来不可选,但至少去路有得选。

选什么真的那么重要吗?不了。尽管人类已经傲慢到反对任何一种改变已有成果或现状的存在,不安到要为一切贴上意识形态的标签以方便归类到自己的知识体系中。

中午吃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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