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好不容易塞了一些食物下去,胃里又开始翻腾,她强忍着冲进厕所,对着马桶一阵狂吐。她嘴里满是胃酸的味道,舌头依旧麻木,所有的食物似乎都变了味道。
屋子里很闷热,只有这里稍稍凉快一些。她靠着厕所的墙,瘫坐在地板上。她想起了那个绿色山峦下美丽的湖泊,以及湖边木屋正在升起的袅袅炊烟。那是一个他曾经描述给她的远方,是他无数次面对挫折和困难时,维持心中纯净的远方,是他的安慰之所。她很喜欢他讲的那个地方,即便自己从未真正到过那里,他的家乡,也成了她心念的远方。湖泊犹如他的眼睛,清澈、纯真;青山就是他的身体,散发着原始而又芬芳的气息;还有他家人世代居住的木屋,那是他的根基,他精神的摇篮。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逐渐上扬,感觉自己体力也恢复了一些,就回到饭桌旁再努力摄取一些营养。她把手轻轻地放在小腹,里面孕育的小生命正赋予着这个瘦弱的女子无穷的精神力量,这是两人爱情的结晶,是她的全部。
他们分别之前,他告诉她很快就回来,但已经三天了,他始终没有联系过她。
王大河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带上手铐,而且现在自己坐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审讯室,基于以上这些,他松了口气。不过,随后他就发觉自己的判断可能错了。对面的警察看上去颇为严肃,额头的皱纹也在提醒王大河,这是个老练而且容不得他耍小聪明的长官。
赵衡哲拉上小会议室里的窗帘,房间里黑乎乎的,留了一盏刺眼的台灯,对着王大河的方向照着。他知道这么做有些不符合规范,但现在案子压力很大,需要有整理一些眉目出来,规矩可以先扔到一边——他几乎按照审讯室的样子布置了这间会议室,因为对方是个有着多项前科的“老油条”。
据把“老油条”逮回来的鲁俊生说,王大河看到他的制服就想破窗逃跑,可最终因为楼层太高,没敢跳出去。老赵觉得这小子不是见了警察制服条件反射,就是心里有鬼。虽说王大河的行踪与案发时间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但大伙都觉得这家伙就算不是主犯,也脱不了干系。
“名字,年龄,做什么职业。”赵衡哲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在问话,声音宏亮,语气凌厉,王大河听到后不禁打了个哆嗦。
“王,王大河,25岁,卖古玩的。”这回答对于他来说似乎已经说了不下千遍,根本不用过脑子,但还是在刑警队长的威压之下,打了个嗝楞。
“这个人你见过吗?”老赵把一张陈勇的照片推了过来,照片是被重印放大的,足够对方看得清清楚楚,可他还是严肃地提醒道:“看看清楚!准确的回答我!”
王大河看到照片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感觉自己松了口气,心里快速地盘算着:难怪没给我拷上,这不是我的案子。因此,他很快回答道:“见过!我家房客!”
房客?听到对方如此不假思索地回答,赵衡哲心中却满满的疑问:这小痞子并不像个聪明人,这么快回答说对方是自己的房客,是为了和自己撇清关系?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
“听不懂我的问题?”
“没有,没有!我脑子不好,要想想日子。哦,对了,是三天前!”
三天前!那就是案发的前一日!
“三天前在哪里,为什么见面?”
“我是找他要房租,就在我家老房子门口。这小子,看着老实巴交的,赖钱倒是有一套!之前跟我讨价还价,我好心,只收他两百一个月。警官,你评评理,富贵里的房子,虽然我老房子破了点,但好歹地段好啊,只收两百,是不是良心价?我看他是个穷学生,放他月底前给租钱,结果月底了,他还在跟我赖账,我就找上门去了……”
“够了,我没问你那么多!”赵队长打断了他的废话,继续追问:“既然催着收租,为什么你要跑到东明去?”
“那个,刚才我正要说下去。”王大河偷偷瞄了一眼警官,确认对方没有反对后,继续说:“三天前,我上门收租,结果这小子给了我8000元现金,整整40个月的房租!所以我拿到钱,当然跑去潇洒潇洒了。”
赵衡哲在笔记本上快速地记录着,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但他又冷不丁说了一句:“你的房子里出了命案。”
“警官,这不管我事情啊,我当时在东明啊!肯定是这小子干的!对不对?你们知道的,所以你们找我来认人,肯定是这小子!”
王大河手指着陈勇的照片,显得非常慌张,但在赵衡哲的审视下,断定他并不是在撒谎。
吃完午饭,鲁俊生打算打算睡一会,这两天的奔波让他这铁打的身子骨也觉得有些疲惫了。他起身准备拉上办公室的窗帘,忽然瞧见楼底下,队长正跟前两天采访过自己的女记者,在停车场的角落处交谈这什么。他对于领导的隐私不感兴趣,加上困意一阵阵袭来,他瘫软在座椅上,准备睡去。
办公室的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睡眼惺忪的卤蛋被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愤愤地抬起眼来,发觉进来的是罗方。
“卤蛋!老赵呢?”
卤蛋一脸不满,指了指窗外,没好气地答了句:“停车场,跟个女记者在一起。”
罗方朝窗外看了一眼,转身就冲了出去。
“老马,这次我们的新闻要引起全城轰动了,说不定会轰动全国!”钟柯的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坐在一旁的摄像师却一脸茫然地等待她的解释。“我这个赵大哥给我的全都是平淡无奇的信息,就他这个官方身份,就只确认了死者身份,排除了房东嫌疑,还没那个协管爆的料多。好在那个姓罗的警察突然闯入我们的谈话……”
钟柯狡黠地朝老马笑了笑,摄像师心领神会,笑道:“我懂了,之后他们的谈话,恰好被你听到了是不是?”
女记者得意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嗯,让我想想该起个什么样的标题呢?”她想了想,用白皙的手指捋了一下刘海,自言自语:“‘鬼’报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