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露雪
六月的连阴雨已经下了二十多天还不见止住的迹象。奶奶说,天漏了。
再过三天就要期末考试,全校三十七个孩子,五个年级,三个老师,不能自己出题考,必须到县教研室取全县统考试卷。但雨停不下来,山路被垮塌下来的泥石流堵住了,班车好几天都没来。这可咋办?
刘明是学校校长,也是奶奶最疼爱的孙子。晚上回家吃饭,他告诉奶奶第二天要上县里取考试卷。奶奶望着屋外淅沥沥的雨,担心地说:“虽然只有十几里路,可是塌了的地方多,你一个人咋行。”
“没事,我会小心的。”刘明大口吃着奶奶烙的软饼,笑着说:“我明天还要带些饼,有吗?”
奶奶心疼地说:“有,你放心拿。我寻思着你再叫个人搭个伴吧。”
学校总共三个老师,多走一个人,学生们咋办?
刘明坐在奶奶身边说:“你别担心,我明天后晌一准儿回来,你给我做洋芋面片吧。”
第二天一早,雨竟然停住了。刘明高兴地来到学校,第一节是他的课,他给五年级学生上阅读,讲了一篇文章《这不是一颗流星》,感动得孩子们眼泪汪汪的。
下课后他给另外两个老师交待完学校的事,骑上自行车往县城去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赶完十几里山路,到了县教研室。
取上考题,刘明在教研室李主任那里接了一茶杯热水,顾不上吃中饭,急匆匆往回走。
走到半路,电闪雷鸣,大雨眼看又要来了。刘明取出早就预备好的塑料纸,把密封的考卷细心地包好,又用一个蓝包袱皮儿把它包好绑紧,装进挎包,飞快地骑着车子往回跑。
大雨追着刘明扑天盖地而来,地上瞬间腾起层层水雾,天昏暗下来,雨水不断流进眼睛里,刘明只能微眯双眼,尽量在雨中保持平衡。
从国道进入回村的山路后,左边是一条不太深的河,右边是陡峭的山峰,有几段山路被垮下来的石块泥浆糊住了,刘明只好下车来推着走过去。
四周没有一户人家,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只有加快速度往回走。刘明骑上车子,拼命地往前蹬着。
突然,山上轰响着滚下来几块石头,刘明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一块飞石猛地打中了他的头部,天旋地转,自行车不听驾驭地在泥水中扭动,他连人带车跌进了旁边湍急的河水中。
天黑了,奶奶站在房檐下不停地往村口方向看,该回来了,雨也停了,咋还不见人影呢?锅里的洋芋面片都煮好了,香喷喷的,刘明今天肯定能吃两大碗。
晚上九点多,村里支书来了,眼圈红红的,低着头说,刘明再也回不来了。奶奶愣住了,等她明白过来,眼泪早已经哗哗地淌下来,她不相信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孙子,怎么吃顿饭的功夫就没了?
她站起来往外走,想去路上找刘明。打开院门,一群孩子围在院门口,低声抽泣着。
奶奶问:“你们这是咋啦?”
一个高个子女孩擦着眼泪说:“刘老师早上给我们讲课,有人说地上少一个人,天上就会落下一颗流星,他说这话不对,人不是流星,流星会消失,人却不会消失,人会活在爱他的人心里。”
奶奶伸手搂住眼前几个孩子,哽咽着说:“你们老师说的对,人,不是一颗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