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走了,没有惊动老人。回来时老人还没睡醒,孩子碰了一下老人的膝盖,叫醒了老人。老人睁开眼睛一时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回过神来。然后他笑了笑。
“黑豆烧米饭。油煎香蕉和炖菜。”男孩从露台饭馆搞来了这些饭菜,用一个双层金属饭盒盛着。口袋里放着两副刀叉和勺子。每副都用餐巾纸包着。
“你给说说棒球赛的事儿吧。”男孩说。
“我说过在全美职业棒球联赛中。就数扬基队最厉害?”老人高兴地说。
“今天扬基队输了。”男孩告诉他。
“那不要紧。等迪马乔这个厉害的家伙恢复了状态就好。你还记得过去他常来露台饭馆的时候吗?我想带他去打鱼。但我的胆子小不敢开口。后来我让你去说可你胆子也小。”老人说。
“我知道我们犯了个大错。要不他可能会跟我们去打鱼的。那样的话我们会有一段终身难忘的回忆。”
“我想带名将迪马乔去打鱼。”老人说。“据说他父亲是个渔夫也许他过去和我们一样穷能说的上话。像你这样年纪的时候,我在一条开往非洲的横帆船上当普通水手,黄昏时候我见过狮子在沙滩上出没。”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男孩看着老人。
“我们是谈非洲。还是谈棒球呢?”
“我想还是谈棒球吧。”孩子说。“同我谈谈那个了不起的约翰麦克劳。”
“以前他有时候也到露台饭馆来的。但酒一下肚就很粗鲁。说话严厉不好相处。他的心思都放在赛马和棒球上。至少口袋里一直装着马的名单电话里动不动就是提起马的名字”
“他是个能干的球队经理。”男孩说。“我爸爸认为他最能干。”
“那是因为他上这儿来的最多。”老人说。“要是迪罗谢不间断地年年都到这里来,你爸会以为他是最能干的经理。”
“说真的谁是最能干的经理?是卢克还是麦克?”
“我认为他们不相上下。”
“而最好的渔夫是你。”男孩说。
“不。我知道还有更好的。”
“好渔夫有很多。但是你是独一无二的。”男孩说。
“谢谢你让我高兴了。我希望别来一条太大的鱼,证明我们都错了。”
“要是你还是像你说的那样健朗。就不会有能扳倒你的鱼。”
“也许我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健朗。”老人说。“但我掌握了很多诀窍。而且我还有决心。”
“现在你该上床睡觉了。这样明早你才会精力充沛。我会把这些东西送回露台饭馆去。”
“那么晚安。早上我会叫醒你的。”
“你就是我的闹钟。”男孩说。
“年岁是我的闹钟。”老人说。“老人干嘛要醒的那么早呢?是为了能度过更漫长的一天?”
“我不知道。我只晓得年轻小伙子睡得晚睡得香。”男孩说。
“我会记得的。我会按时叫醒你。”老人说。
“我不喜欢他来叫醒我。好像我不如他似的。”男孩嘟囔着。
“这我明白。”
“睡个好觉,老爷子。”
孩子出去了。两人已经黑灯瞎火地吃了晚饭。老人脱了裤子,摸黑上了床。他把裤子卷起来做了个枕头,把报纸塞进裤子里,用毯子裹住自己。将余下的旧报纸盖住裸露出来的弹簧,自己就睡在报纸上。
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他梦见了孩提时代的非洲,长长的金沙滩和白沙滩,白的简直刺眼,还梦见了高高的海岬和褐色的大山。如今他每晚都梦见生活在那片海岸上。在梦里听到海浪的咆哮,看到本地的小船破浪前进。睡梦中他闻到甲板上柏油和麻絮的味道。嗅着早上陆地微风带来的非洲气息。
平常他嗅到陆上的微风就会醒来,然后穿好衣服,去叫醒孩子。但今晚那风来的很早。睡梦中他知道时候还早,于是便继续做梦。梦见岛屿的白色峰顶从海上升起。又梦见加那利群岛形形色色的海港和锚地。
他不再梦见风暴,不再梦见女人,不再梦见轰动的大事。不再梦见大鱼,打架,斗力,也不再梦见妻子。他只梦见眼前的地方以及沙滩上的狮子。薄暮中,狮子们像小猫那样的嬉戏。他喜爱它们,就像喜爱那个男孩一样。他从未梦见过男孩。他就那么醒来了,他从开着的门望出去,瞧着月亮。然后穿上裤子。他在棚外撒了泡尿。然后顺着路走过去叫醒孩子。早晨的寒气让他直打哆嗦。但他知道哆嗦会让自己暖和起来而且他马上就要划船了。
孩子家的房门没有上锁。他推开了门。赤着脚悄悄的走了进去。孩子躺在外间的一张帆布床上,睡得很熟。此时月亮正渐渐隐去。借着洒进屋的月光,老人能把孩子看得一清二楚。他轻轻地拉着他的一只脚,握在手里,直到孩子醒来,翻了个身看着他。老人点了点头,孩子从床边的椅子上拿了裤子。坐在床上穿上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