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我回了趟老家,祭祖,扫墓,缅怀先人。
今年的清明下的不是雨,是雪,这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没见过,前天还是短袖短裤,昨天今天却是棉袄棉裤加身,骤然的降温让人猝不及防,我不得不拿出早已洗好晒好叠好收入箱中的棉衣,这让我很不情愿——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如今还要再折腾一回。
换好棉衣,收拾好行李,给孩子带了点吃的,准备出发。一路上风雪渐紧,不由又感慨起这天气的变化多端,喜怒无常。
回到家已是傍晚六点多,公公已做好了晚饭。公公今年已经七十六岁了,身体硬朗,不但能生活自理,而且能照顾家人,这让我们晚辈的心里很是欣慰。
吃饭时,小儿子说:“妈,我明天要去烈士陵园,去给英雄扫墓。”
“去吧,我陪你,还有你哥。”小儿子能有这种情怀,我自然高兴,满口应允,并打算带上大儿子一起去。
回家后第二天就是清明,雪一直在下,直到早晨都没有停的意思。我不由得望着这天气发愁——地里一片泥泞,怎么去祭扫?公公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下再大的雪都得去,不行就穿上靴子,这点雪怕什么,我们年轻的时候天天风里雨里地跑。”我见公公有点不高兴,忙陪着笑脸说:“去,去,下刀子都去。”
公公没说话,转身进了房间,在他的心里,我们一个个都是吃不得苦的豆芽菜,对于他们那代人来讲,我们就是生在了蜜罐里,虽然我经常感到压力大,日子过得不容易,可所有的苦到了公公那里却都变得不以为然。
到了下午,雪终于停了,三大姑姐也来了,我们带了纸钱还有水果点心等贡品去坟上。
婆婆的坟就在我家的麦田里,我们把三轮车停在地头,提着纸钱贡品往坟头走,清明的麦苗油绿发亮,地里的草却片片枯黄。
“下了一场雪把草都冻死了。”我对三姐说。
“哪里啊?那是老爹打的除草剂。”三姐告诉我。
我不禁汗颜,生在农村却不懂得农业知识。同时也不禁对老爹的身子骨暗暗钦佩——即便是年轻力壮的我也未必能背得起那桶足有五十斤重的农药吧。
到了婆婆的坟头,我把贡品放下,三姐拿出打火机,准备把纸钱点燃。坟头上有刚堆上去的新土,坟四周的杂草也被清理干净。很显然,这事是公公做的。
自婆婆去世后,公公从未再娶。所以已去世三十多年的婆婆,也是公公这辈子唯一的思念和寄托。或许每次来地里劳作,公公都会和婆婆说会话、添一把新土吧,要不然这坟头怎么会三十多年都高耸崭新呢?
正楞神的空,三姐已经点燃了纸钱,嘴里念念有词:“妈,清明了,我来给你送钱了,你想买什么就去买吧。闺女儿子都过得挺好的,你就放心吧,你儿媳妇也来了,来看你了。”
听着三姐虔诚的念叨,我也想对长眠地下的婆婆说点什么,终究也没说出口。
从坟地回来,明显感到公公的脸色温和起来,看到我和三姐冻得通红的脸还有满脚的泥巴,不由又心疼起来:“快点喝点水暖和暖和吧,可别冻坏了,你妈都走了那么多年了,又能知道什么呢?意思意思就行了。”
三姐捧起那杯热水暖手,我也捧起了另一杯——那是公公知道我们快要回来了,提前准备好的。
本打算去烈士陵园的,因天色渐晚且路途遥远终也没去,但孩子们心里有那份虔诚已弥足珍贵。无论我们花多大的力气去祭扫,长眠地下的人都不可能再感知,我们只是用这种方式来抚慰自己的心灵——要懂得感恩,要懂得爱和珍惜,对这个社会,对身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