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棍西施”是大家给她起的一个绰号,久而久之,她的名字叫什么都无人知晓。听她的绰号就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没错,她就是个卖冰棍的,只是与其他做买卖的有点不同。
开始的时候,小学校门口只有两个卖冰棍的人。天热的时候,这俩人一左一右把持着校门口两个有利的位置,其他人想插进来都很难。
守候在大门左边的是一个老汉儿。他总是眯着一双小眼,坐在一部小推车背后,手里捏着俩冰棍儿,一边放在木箱子盖板上使劲敲击着,一边嘴里大声吆喝:“冰棍,冰棍,拌不烂的冰棍……”拌不烂是我们这里的土话,意思是摔不碎。您可能会纳闷,哪有摔不碎的冰棍,只有铁疙瘩才摔不碎!
其实老汉的吆喝带着点夸张的成分。同样都在卖冰棍,只不过老汉做生意有一招鲜,他每次取来冰棍,总是用两层厚厚的棉被严严实实捂着,使搁在木箱子里的冰棍长时间保持着本色,不容易化掉。而其他人的冰棍,我仔细观察过了,一般放置在木箱子里只用一层薄薄的被子盖着,当然不好意思摔了!
每次听到老汉的吆喝声,很多背书包的小学生就冲着老汉的小推车而去,其实里面好多都是过来看热闹的,爱那两块冰棍经得起摔打不。在那个年代,一根冰棍只卖5分钱,但这5分钱对于许多孩子却可望不可即。
在老汉对面卖冰棍的,是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中年妇女。她中等身材,夏天常看到她穿着一件洗的已经发白的的确良衬衣。她老是戴着一顶草帽,可能是怕太阳把她晒黑了,但草帽扣在她的头顶,下面的那张脸显得越发黑了。她从不吆喝,对谁都是笑眯眯的。
本来这卖冰棍的两人各把守着校门两头,谁都拥有各自的客户群,倒也相安无事。可是自那一天,一个穿着时髦的美丽姑娘来到了此地后,“三国演义”就上演了。
那个姑娘本身来得晚,加之比较“另类”的穿着,成了学校门口一道亮丽的风景。她披着一头黑黑的长发,穿着一条大红的阔腿喇叭裤,上身穿一件掐腰红衬衫。这身装束,在那个看惯了灰色、黑色、绿色、蓝色的年代来说,本身就属于“绝版”,也就是另眼相看的那一种。别的不说,她光往那儿一杵,就能招来百分之三百的回头率。更让人惊疑的是,她推着的自行车后座上,还架着一个白色方形的冰棍箱。
原来她不是来这里拍电影的,是卖冰棍的?面对她很多人可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每天中午,她准时会出现在校门口。她将自行车放在了老汉与中年妇女中间的位置,也就是说,她占据了校门口中间的一块地盘。
要不说呢,那时人与人之很讲和善。半路突然杀出了个“女程咬金”,那两位只对姑娘脸上露出了点不高兴之外,并没有表示出有多愤怒。每天,三人各自蹲守在自己的地盘卖着冰棍,谁也不主动抢谁的生意,三个人谁也不和谁打招呼。只是偶尔听到老汉的吆喝声音量加大了些,中年妇女冲人笑得更殷勤了……
卖冰棍的姑娘的到来,还吸引了不少社会男青年的注意。有几次看到男子买姑娘的冰棍儿,姑娘已经把冰棍从箱子里取出半天了,那男子只是一个劲儿的冲姑娘傻笑,好像专程瞅姑娘脸来的,至于冰棍就其次了。那姑娘倒是好脾气,对待这样的人也不生气。她对谁都是不卑不亢的,神情自若。
那两位卖冰棍的主儿,总是将硬币塞在一个破旧的布包里。而那位姑娘,每次都背着一个红色的单肩小挎包放零钱。她的小挎包很别致,子带是金属做的的小圆环串成的,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很漂亮。听过路的一个姐姐说,那种挎包只有大城市才能买到。
那时,身边很难找到果皮箱,很多人买了冰棍,就将包冰棍的纸随意丢在了路边。每次卖冰棍的人走了,却带不走花花绿绿的包装纸,风一刮过,清洁工很难清扫。而那位姑娘,一看就是个细心人,她在车把上挂了一个用碎布头手工缝制的敞口包,用来装冰棍纸。她的冰棍卖完了,也将那个布包一并带回去。
自校门口来了那姑娘,很多人就成了她的常客,因为她的冰棍卖到最后就变成4分钱一根了。可能是因为急着回家,或是怕冰棍再放化掉,所以她经常打折处理。
读了鲁迅的《故乡》之后,知道里面有个“豆腐西施”杨二嫂。听闻有人将卖冰棍的姑娘唤作“冰棍西施”,我没有生气,因为我觉得“冰棍西施”不同于杨二嫂“豆腐西施”。那位姑娘不仅人长得好看,心里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