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开锁的,手艺响当当。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种撬门溜锁的小蟊贼,是经公安局备案的正经八倍的服务者。
在这个小小的县城,我算是有点小名气,不是我吹牛皮,不用在电线杆子上或者小区墙上贴小广告,电话联系我的人都排不上号。
锁开多了,认识的人也就多了,见过的事自然也多了。
有一回,有个女的,黑天半夜给我打电话,说自己的钥匙落在屋里,开不开门,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哀求我,一定要马上过去给她开一下锁,否则她进不了家门。
我这个人,天生心眼软,尤其见不得女人掉眼泪。听了她的话,赶紧从被窝里面爬出来,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带好工具,骑上电动车,冲出门去。
到了她说的地方,原来是个老旧的小区。上了三楼,见一个留着红色披肩发的女人正立在楼道上,高跟鞋不断敲着地面,看样子是相当着急,见了我,急切的说:”大哥,你可来了,快快快,帮我把门打开。”一股浓浓的廉价脂粉味混着酒气冲进我的鼻子,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让我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让她闪开路,然后拿出工具,没费啥劲,轻轻松松打开了防盗门。
我让她进去,打开灯,找到了钥匙,然后问我多少钱。我心想,这女的一个人住这里,大半夜回家,还喝酒涂脂抹粉,肯定不是啥好人,估计不是小姐就是野鸡,肯定不是没钱的主,就随口要了她五十。她啥都没说,利索给了我。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后来,有次去饭馆吃饭,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桌子旁边,正在一个人喝酒,看样子有点多了。她竟然认出了我,招手让我过去,说是请我喝酒。盛情难却,我坐在她的对面,听她哭诉了自己的情况。
原来,我还真是误会人家了。
人家根本不是小姐,是本地农村人,家离县城三十多里。说是有个家,其实也不算家了。
本来吧,她是有个幸福的家的。丈夫外出打工,养活自己和儿子,她自己在村里做手工活,一天挣个十块二十块的,小日子也算过得去。可没成想,他的丈夫,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天天在村里打麻将,不外出打工了。再后来,输得越来越多,借了高利贷,越陷越深,她劝,她哭,她闹,也无济于事,还招来了丈夫的拳脚。没办法,她和丈夫离了婚,孩子没有要,一个人跑到县城,租了房,找了个在商场卖衣服的活,一个人过。好在她有个远房表姐嫁到了县城,对她多少有点照顾。
我陪她坐了一会,有人打电话让我去开锁,就匆匆离开了那个饭馆,临走时,她要了我微信,并说让我帮她在县城找个对象。
后来,她又让我开过两次锁,听她说都是因为着急上班,出门忘了拿钥匙。我觉得她真是个不长记性的人,就告诉她,可以把钥匙装在包里,时刻带着,或者让房东再要一把钥匙交给她表姐保管。她只是笑笑,没说话。我看她可怜,一次没收她的钱,另一次,只收了她十块钱,说是买包烟。
又是一个半夜,她又打电话让我去开锁。我说你表姐家比我到你那里还近呢,怎么不去拿钥匙啊。她说太晚了,不想去表姐家添麻烦了。没办法,我只好又去了。
开完锁,她笑了笑,对我说:“大哥,我这里有点补药,男人用了特别管用,送给你吧,就别收我的开锁的钱了!”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补药对男人管用。突然感觉有一束凌厉的目光,那是来自我老婆的。我说,不用了,这次我按半价收费,你给我三十就行了。
她看了我半天,从包里拿出五十块钱,扔给我,然后关上了房门。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找我开过锁,而且街上见了面,她也假装不认识我,给她微信发信息,竟然把我拉黑了。我觉得莫名其妙,不禁慨叹:女人的心就像一把锁,真是不好打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