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惹眼,不闹腾,不盲从,落后于时代,忠实于内心”。
走出小区门口的那一刻,顿时心生后悔,真想扭头奔回空调房里。叹气前行,脑海里浮想起久远的冰箱广告,画面是一片枝繁叶茂的庞大绿荫。遥看远在天际的地铁站,浓厚的云层像一块块巨石,压着天空这个大帐篷的边角。空气沉闷,口鼻之间感受不到气流穿梭,仿若早已凝固成透明色的果冻,只有在绵密的孔隙里存活些微的补给。
穿过十字路口时,汗液开始泛滥,抬起双手轻掩脸颊,以防沾染汽车扬起的灰尘,然而,仍然无法阻挡防晒霜与鬓发的纠缠不休,该死的黏腻感。索性疾步前行,乘体风破热浪。
终于走进地铁站冷笑着的入口,感受体温的滑行,呼吸间的舒爽,好像真的走到了冰箱广告里。于是急于一边掩盖方才的过度气恼,一边为着情绪的失格暗自羞赧。还是做不到呢,太奶奶说的心静自然凉。
儿时的盛夏,家里人皆围坐在风扇旁,唯有太奶奶只喜欢坐在后门口乘凉,曾不止一次好奇同坐,可是,风总是晃荡着串珠的门帘,偶尔几串也总是扑在身上,我总是不耐烦地甩开珠帘,因此非但未觉快意,反而平添了几丝莫名的烦恼。太奶奶总是微弯起眼角看着我,对背上的晃动不甚在意,果然几番过后,珠帘会自动掉落,旋即如此反复着。
而后我再也没有同坐过,每当经过,太奶奶都会邀请我,我拒绝后,她也并不挽留,只是恢复之前的状态,仿若就那样安然的坐过了日月万千,直到有一天,我照例拒绝后,太奶奶对我说:“别着急,别气恼,越急越热,越恼越烦,心静下来自然就凉快了,不信你试试。”
试试?当时的我不以为然,后来的我早已忘记,竟从来没有试过。此时的我,地铁上猝不及防,隐藏许久的清晰记忆扑面而来,好似突然醒悟了什么,又无法准确的总结,只是萦绕在心头,有如醍醐灌顶。这几年的自己,是多么的急切:工作中总是赶忙做完这件事,好马不停蹄的开始下一件;日记里的文字越来越潦草,都是因为恨不得一下子写出一行字;走起路来,只一心看着终点,觉得双腿太短,才不能提升跨越障碍的效率;躺在床上,只想秒睡,耽搁一刻都觉得影响了休息,无法面对忙碌的第二天......
原来这些急切的结果始终都是一个样,不过是如刚才的那般恼怒,以及恼怒后对力所不能及的羞愧与自责!
何须如此?如此全然不顾的投入,如此急不可耐的奔忙。直面车门玻璃映照出的暗色轮廓,满面浮妆,微缩着肩膀,眉目间尽是疲惫,这个太过用力的自己!
走出车站,大雨倾盆,环顾四周:望雨兴叹的、微微跺脚的、赶忙打起电话的、不顾一切冲进雨里狂奔的……
不知道该做何种表情和行动的我,头一次在人潮拥挤的地铁站,欣赏起这样的暴雨,曾经匆忙中浑然不觉的浪漫袭来,清新的淡淡泥土味,满眼洗尽尘埃的绿叶闪着光,预想着,几小时后会有一个多么舒适可爱的夜晚,我要听听一直没来得及听的新音乐,记录下方才的所思所想,给近半个月未联系的家人打个电话,告诉太奶奶,我试过了,结果是觉得南方其实也没那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