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嫂是一个我难以忘记的人。
我和周嫂是在病房里认识的。那时候,我哥骑摩托车被面包车撞了,腿部受了重伤,住进了骨伤科病房。周嫂的儿子因为打球摔伤了手,和我哥同在一个病房,病床相邻。
那天,我从另一个城市赶往我哥所在的市人民医院。周嫂见我背着包,热心地帮我把包放进门后的储物柜里,还给我倒了一杯热水。周嫂和我这样就算认识了。
周嫂是一为壮族妇女,个子不高,身子极瘦,因为常年下地干活,皮肤被晒得黑黝黝的,透着酒红色。她待人友善,喜欢笑,说话的声音很大,和她相处心情十分愉悦。
她的儿子上六年级,身材微胖,性格也很开朗,说话异常有趣。周嫂跟她儿子关系很好,两个人经常互开玩笑,跟朋友一样,整个房间时刻都有欢声笑语,没有病房那种阴郁的气氛。来查房的医生和护士也都喜欢这对爱笑说话有趣的母子。
周嫂是一个勤劳的人,病房的地板都是她拖的,地上稍有一点脏,她就拿起拖把拖干净,我们的病房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每次我哥去检查的时候,她也都帮我们抬人上下床。我们同病房的人都说,能和她们母子俩住同一个病房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跟周嫂熟络之后,我们的交流就多了起来。
她说,她现在是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孩子的父亲前几年已经去世了。她为了赚钱供养孩子上学读书,把家里的几亩地都种上了甘蔗和白菜,一个人操拾劳动。她还有些担忧地说,来住院这么些天了,不知道田里的庄稼是怎么个情况咧。
我问周嫂,您一个人供养孩子,绝不觉得苦。
她笑了笑说,苦哇,是真的苦。但是,做父母的都是为了孩子,吃什么苦都值得。
她看了一眼已经进入甜蜜梦乡的孩子,转过头跟我说,小兄弟,你知道吗,前两年的情况比现在糟糕多了。那时候,我的孩子被检查出头部有一颗肿瘤,听到医生这么说,我被吓得整个人都瘫软了。我赶紧带他上省城的大医院治疗。卖了家里的很多东西,还借了很多钱。那时候,我真的是很绝望。我抓着栏杆,都想从医院的楼顶跳下去了,一死百了。
还好,最后手术成功了,要不然,我可能真就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说着说着,周嫂的眼泪簌簌地掉落。
我心里一紧,鼻子也泛起了酸水。孩子醒了,要起床尿尿,她忙用袖口擦干眼泪,微笑着把拖鞋递给孩子。走廊的灯光照射进来,周嫂的眼角是一片晶莹的亮光。
从周嫂那里,我知道了,每一个母亲给孩子的那一束温暖微笑背后,是她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把许多的痛苦挡在了身后,是她把许多的不堪往事埋进了内心深处。
我想,周嫂的孩子是幸福的,作为孩子的我们,也都是幸福的,因为,我们都被母亲的那一束温暖光辉的微笑照耀着,泽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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