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非凡的运动场】
从教室走到校门口,大概需要5分钟,一路都在下台阶,而我总是只用3分钟的时间就站在了保安亭旁,瞻前顾后,看着来回的车辆,想要穿过马路,去到斜对面左拐角名叫“大拇指”的面包房。他家的香芋面包,超大的个头还有瓜子仁敷在表层,紫色的夹心总是能极大的满足我眼睛,以至于后来我总是怀疑,喜欢一切紫色的食物,是否皆源于此呢?
从面包房直走右拐进入学府路,同样5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去到全县城唯一的运动场,这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口最密集的地段。白天,挤满跑道和球场上体育课的学生,眯起眼睛晒太阳或树下乘凉的大爷大妈,终日无所事事的家庭夫妇……夜晚,如昼的灯火和鼎沸的人声是另一个更白的白天。朝九晚五的人饭后散步消食总是非跑道不可,说好要跑上十来圈的人总是默默的玩遍了整个器材区,杀马特青年一言不合就来暗影里约架,小情侣仿佛总也找不到其他的角落。
跟着聒噪人潮在运动场一圈又一圈的走,是我干过最不厌其烦的事。填完志愿的那一天,和YF从傍晚天明走到灯火通明,已经记不清那天的我们到底都聊了什么,只记得临别时,他嘟囔着“要是能在一所大学就好了”,我抬头看着广场中央巨大的花形路灯,仿佛要把一切都照个明白,沉默装作没听到,然后各回各家,各自离开这个小县城,他向北,我向南,自此我们再也没有一起去过运动场。再见时,他说:”一切都跟那时候一个样,我们虽然生在这里,却并不属于这里。”
至今仍不能理解,为什么当初那么嘈杂的环境,人们却可以清晰的听到对方只言片语。
后来,去过一些更大的城市,只是我再也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体育场。
【拥堵不堪的大学东路】
那时候的学校南大门还没有被严查,夜幕一降临,繁华遍拉开序幕。“城管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惊慌失措的脱口一呼,卖水果和烤串小吃的移动摊位,总是比摆摊儿卖衣服和小玩意儿的跑得快。挑好了衣服尚未付钱的女同学还等在原地,拿着撒好辣椒粉和五香粉的烤肠的格子衬衣男,毫不迟疑的一边趁热吃上一边等,而我也会提着捡了一半的三华李和另一只空空如也准备用来装圣女果的透明塑料袋就那么站着,我们都毫不迟疑的相信,待到城管队伍空手离去,被导演喊了一声卡的画面就又会重新演绎起来。
作为一个生长于秦岭脚下的人,见惯了苹果柿子大雪梨,却没吃过莲雾榴莲菠萝蜜,在南门口深夜的水果摊儿上我见识了一大片森林,满脑子的亚热带水果和植物名称,大抵是我大学里学到的最常用的学问。摊主们总是打着很低的价钱缺斤少两,每一次买完水果都赌气的说再也不会买第二次,可是后来我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第二次。
经过南大门口的是大学东路,这截路亘古不变的主题就是再多堵一秒,只要一秒,快堆起来的车辆交错的鸣笛声就要把两旁的房屋全都震倒。去交通银行笔试回来的那个傍晚,从广播里响起“下一站:广西大学”的机器女声,再到公交车司机大叔重踩油门的那一刻,足足过去了1个小时零5分钟。而这一切皆归咎于总是在施工的校门口对面马路的中央,从四年前来到这个城市的那天起,到离开的那一刻,轰隆隆的声音总让我无数次的和身边的HH似有若无的抱怨:“这地铁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啊?”
从校门口的大柱子地下走到对面的大维奶茶店,是我至今见过最宽且没有红路灯的马路,漫长的距离和呼啸而过的车辆,让我害怕极了一个人过马路这件事情,尽管从没独自走过去。和HH、CL、XN、YZ一起的时候,她们总习惯性的牵我的手,或是让我走人群中间。离开这个城市以后,我花了好长的时间和好大的力气,学习一个人过没有红绿灯的马路,也从没闯过一次红灯,即使看到无数的人不管不顾的走过斑马线。有次下班回家,红灯,停车让行人先走的公交大叔远远的望向我等在路边的我,大笑着然后竖起大拇指,那一刻蓦然特别想念我们一起闯过的大学东路和从不会让行人先走的的士司机。
CL电话里说南门口的施工围栏拆除了,马路变得格外宽,回学校再也不堵车了。我回去看了,果然,还有崭新的红路灯和清晰地斑马线。刻意在学校里晃荡到天黑,出来的时候,遇到的依旧是来来往往书生意气的面庞,视野干净开阔,小吃摊仿佛从来没有留下过地沟油的渍迹,等在原地的人再也不是为了付摊主们几块钱。
奇怪,一切明明变得更加和乐有序,而我却习惯了那年的兵荒马乱。
离开的时候,HH还是一样送我到车站,不看我兀自说着:“要不回来工作吧,你看,2年了,你还是最爱吃学校里的小土豆。”我笑着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进检票口,走远了才敢回头,看到她还在原地,摘下眼镜抹眼睛,而我心里侥幸的想着:就知道摘掉眼镜的你再也看不到慌乱在包里翻纸巾的我。
【永远活在夏天里的福荣绿道】
深圳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而冬天只有3分之1个夏天那么长。即使在冬天,整个城市到处也都染着夏天的颜色,绿的叶,红的花,无法模糊冬夏的是风的温度。
在西安的时候,从没想过会来到一个没有银杏和枫的城市,一待就是2年多。这里即使是在不下雨的季节,出门穿着小黑鞋,回来也从不会蒙上一层灰,所以我会很安心的去挨着大马路的福荣路夜跑,身边的车辆除了到站一刻也不曾停留,但我去从没有想过要与他们赛跑。
福荣路是一条长长的绿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长满了各种认识或不认识的树还有草,掩映之下分出两条路,一条挨着马路是人行道,另一条是慢跑径,再往里面,每隔不远会有各种体育器材和设施。我骨子里其实是个不太喜欢运动的人,奈何更喜欢吃。有伙伴一起跑的时候,我们会一直跑去红树林,吹完略腥臭的海风就折回来,跑跑走走聊聊,总感觉时间过得飞快。后来大家陆续离开深圳,我曾几次独自夜跑,明明只跑了一半距离,却总感觉像是挨了整个世纪。
福荣路和新洲路交叉的路口,我每天下班走路回家的时候,总会遇到见人就吹唢呐衣衫褴褛的胖大叔,还有低头坐在一边永远打瞌睡的老妇,也曾无数次动恻隐之心,但一次都没有给过哪怕是一块钱,总是捂着耳朵飞快的逃掉,总也想不通,这么高还不悦耳的分贝,那老妇又是怎么忍受了一天又一天的。
总是一次又一次怀疑自己泯灭良知的时候,想起南门口的那位拉小提琴的大叔,每一次遇到他都是不同的曲子,因为耳朵很喜欢,曾无数次驻足,无数次将口袋里刚拿出来准备好搭车的零钱放在面前的琴盒里。尽管他衣衫干净整洁甚至价格不菲。
公司里的清洁阿姨,总是一口浓重的地方特色普通话,每次见面都会笑着跟我打招呼,冷的时候会拉着我的手说要多穿点儿,放饭盒的时候会一本正经的要我第二天多做点儿饭,每次来楼下倒垃圾,总会在我的座位旁多停一会儿。其实我并不能完全听得懂她的话,很多靠猜,但貌似也基本都猜对了。要离职的消息,至今还没亲口告诉她。
最近去面试新东家的那天晌午,提前了几分钟到,一楼服务台登记完,看到保安的座位上放的饭盒,脱口一句:“这么晚您还没吃午饭呐”,保安小哥笑笑没回答,问我去哪里,是不是面试,听了我的回答他建议我在楼下等一会,办公室的人在还在午休,说完将风扇朝我这边挪了挪。另一天去复试,照例前去登记,他摆摆手说,记得你,不用登记了,并祝我面试顺利。面试结束走出大楼的时候,抬头果然还是蓝天,深圳的蓝天真是比北京的雾霾还多见。
一起住了两年的室友还是没能改好脾气,两个合租的人离开后至今都在劝我也搬出去,而我还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新东家离得近,何必麻烦大动干戈。其实有些事情我连自己都不想承认。某天微信对话框突然弹出她的消息“昨天加班到半夜突然很害怕,悄悄推开门,看到你熟睡的样子,顿时好安心。人与人的缘分长长短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分开。抱歉,我总是把最坏的脾气留给身边最亲密的人呢。”在看过了强忍着病痛打死都不告诉父母,因为担心会死在手术台上至今不敢去动手术,为了这一切偷偷抹了无数次眼泪的她,我却没出息的想要多一点陪伴。说实话,脾气坏起来的她真的讨厌极了。
“我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生活动恻隐之心”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想把这一切都写下来。
无论你在哪里,遇到过怎样的人,我们都带着自己的故事来,运气好的话能带着别人的故事走。我依然不知道下一刻的自己会在哪里,但我都清楚的知道,这是一条永远都绕不回去的单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