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升到画山之上,两人才能看清他们的攻击者掉进什么地方了——和他们自己险些在黑暗中错过的。
他们的攻击者——不论它是什么,已经消失了。它的尸体可能已被湍急的水流冲走,只留下三具一直没能脱缰的、残缺不全的马尸,以及内贾德和李泽提。
两人的尸体被撕裂,内脏和四肢散落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于是,威廉、佩罗进行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把残肢断臂拼起来。这样的做法对死去的勇士而言更显尊重。
这只是个象征性的摆设。威廉、佩罗无意埋葬他们的同伴,那既困难又费时。如果他们有机会逃出生天,就必须保存体力,迅速离开。这里三个人的尸体将成为秃鹫、昆虫和野兽的盛宴。他们的骨头会被阳光漂白,最终变成沙漠的沙。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威廉冷静地盯着内贾德、李泽提残缺的尸体。他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昨天花时间包扎李泽提的腿伤实在是毫无意义的无用功。
尽管如此,也不全是坏消息。不一会儿,在晚上遇袭时逃走的两匹马又回来了。威廉发现它们在附近吃草。好在这两匹马安然无恙。威廉、佩罗一起轻声哄它们回营地。现在马等着它们的褡裢被从他们同伴包里拿出的有用的东西装满。
在他们能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这是威廉一早醒来就想做的。他擦拭着剑刃上浓稠的绿液,这情形真是够糟了。液体像血一样稠——或许更稠——而且散发着恶臭,甚至比威廉这些年在各种战场上见过的血泊更甚——浓稠的绿色液体大量飞溅,留在它坠崖之处。但是,现在这里剩下的不只是一滩绿色液体。那儿有他们的攻击者的一部分,一条断肢,一定是威廉在黑暗中用剑砍下来的。
他一早就看见了它,但没想去碰。现在,他深吸了一口气,沿着恶臭的绿色软泥来到悬崖边。他停下脚步,低头凝视着这巨大的爪子,有他自己的手两倍大,掉在一滩在沙漠太阳下渐渐干涸的血泊之中。
爪子被绿色的鳞片所覆盖,几乎像是一层装甲。在那短粗的肢体(手指?)前端,生长着的钩爪,跟威廉包里的那块石头一样,黑乎乎的。这东西令人望而生畏,野蛮,某种意味上甚至是邪恶的。尽管了无生气,这东西看起来依然散发着恶意和攻击性,如同一只沙蝎。它仿佛随时会抬起指爪,猛地发起进攻。
威廉俯视这脚爪良久。他听到马匹们在他身后响鼻顿足,急于离开。他一生中经历了如此多的危险,以至于有时他感到自己几乎被盔甲包裹住了,认为自己再也不会害怕了。但这东西吓到他了。这是未知的,且不可知。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让它战胜他。他不会让任何东西击败他。
他咬紧牙关,眯起眼睛,捡起了断爪。
它比他预想的更重些,有一个钝感的,肉的重量。绿色的液体从它的末端流出,滴落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溅到他的靴子上。
他转过身,看见佩罗正盯着他。他的朋友似乎一时陷入困境,然后朝着爪子轻蔑地点头示意。
“我不吃那个。我们有马肉,足以应付旅途所需。”
一般来说,威廉会微笑以对,但他现在没有那种兴致。他仍然小心翼翼地握着那爪子,走过佩罗身边,来到马匹跟前。
“你在干什么?”佩罗问。
威廉的马发出嘶鸣,惊慌地后退。它的眼中充满恐惧。他把断爪小心地收进鞍袋里。
佩罗眼珠一转,但没说什么。断爪在视线之外了。威廉在他的裤子上擦了擦手,然后朝他们倒下的同伴们的尸体瞥了一眼。
“你想对死者说什么吗?”他问。
佩罗用西班牙语咕哝了一句,“他们比我幸运。”
威廉点了点头,然后眯眼觑着无云晴空。秃鹫在头顶盘旋。
“让我们整装启程。”
(第二章,第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