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处处都是陷阱。
这是一个猎人对我说的话。
他姓郭,四十八岁。今年四月初,我刚准备离开北京回老家,在车站碰见的他。那天他穿着一件土黄色的马甲,叼着烟,嘴唇像皲裂的河床,翻着白皮,脸上灰不冷腾的,只有那双眼睛,精光闪闪的。
他在站外晃荡,专挑男人卖狼牙,说保真。
呵呵,火车站里这种骗冤大头的把戏多了去了,谁信谁傻逼。我没搭理他,先去吃了顿饭,回来的时候发现他还没走,正在跟一个河南口音的老乡砍价。
眼看就要卖出去了,五十块钱一枚。谁知道最后那河南老乡突然变脸,拍拍屁股走了。他挺恼的,一狠心回头直接把那颗狼牙递给了我。
我一愣,没接。他说送你了,不要钱。
“真的,我在内蒙打的。”他强调了一句。
那颗牙干巴巴的,带着一股子臭味。我接了,随手塞背包里了。
“你们怎么都不信呢,真货你们都不信,那些人都卖狗牙,你们反而抢着买,没天理了!”他小声抱怨道。“现在的人啊,比狼都精。”
我奇怪道:“你真打过狼?”
他点头:“嗯,每年都去,这个时候人多,不是好时候,一般秋天冬天去,狼多,但也危险。”
我:“在哪儿?”
“在夹巴沟子。”他点了一根烟,一边抽着一边伸开胳膊,指着北边,“往北走,内蒙边上。”
我问他下次去可不可以带我一起,他明显吃了一惊,然后摇头,连说不行。
“打狼你不行,太嫩了,去了危险。”他干脆的拒绝了我,“在那里,狼精着呢,一群狼,一晚上能屠一个村子,比鬼都可怕,而且还有比狼厉害的东西,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鬼这东西,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都是吓唬人玩的。他这一说,我反而放心了,非去不可。他最后拗不过我,要了我一个电话,说有机会带我去打点别的,但打狼,绝对不行。
一晃大半年,我本把这件事忘了。
这个月4号,我在济南谈一笔生意,正巧接到了他的电话。他介绍了半天,我才恍然想起这个人来。
他跟我说,他已经准备妥当,要进山了。如果我想去的话,最好现在跟他一起,过些天天冷了,再进山就困难了。
我一听很兴奋,当下就买了票,第二天就动身直奔内蒙。
到承德倒汽车,颠簸了小半天,一脑袋扎进了塞罕坝林场。他就在林场外面等我。
这片林场,属于木兰围场的一部分,是当年大清朝皇帝狩猎的地方,足有二百多平方公里,进去必须开车才行。
老郭开着一辆北京吉普,身材胖了一圈,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狼一样闪着光。
我一问,才知道我们去的夹巴沟子,离这里还有一百多公里,在地图上找不到,连个名字都没标注。去那里,只有横穿林场一条路。
整辆车上只有我和老郭两个人,一路上我都提着胆,毕竟我和把方向盘的这个胖子,只有一面之缘,一时脑瓜子发热,千里迢迢地就跑来跟他进野林子里,这本身就是一件比打狼还要危险的事。
事实证明,冲动往往比狼还可怕,它在一开始,就注定会要了你的命。
这一路上,开始还经常碰到一些车开过,老郭说这些都是来林场自驾游的。随着我们的吉普往林子深处开进,碰见的车越来越少,树也越来越不规整,东一片杉林西一片白桦林,路藏在林子里,一看就不是经常有人走。
车一直开到临近天黑,才慢下来,放眼四周,已经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了。
我心里挺害怕的,老郭这人不怎么说话,吃不准他会不会有什么歪心眼子。这荒郊野岭的,把我宰了喂狼都没人知道。
老郭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座位底下有把刀,你拿着防身。”
我伸手一摸,的确有个皮袋,露着刀柄,刀刃放光,很锋利。有了这东西在手,我算是有了些底气。
这地方虽然荒凉,但风景很美,对于吸够了城市废气的我来说,真是一种享受,恨不得一辈子住在这儿。
老郭听我这么一说,哈哈笑道:“住两天你就后悔了,别看现在挺美,到了晚上,吓死你。”
我奇怪,忙问他:“晚上怎么就吓死人了?”
他把油门松掉,把车速降下来,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大片草原,问我:“你看那儿美不?”
我点头说美。
他说,那地方的草根长在沼泽里,人往上一走,扑扑往里掉,拉都拉不上来。
“白天还好,晚上小心点,没事别吓跑,要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警告道。
我觉得他有些谨慎过头了,说我捡着硬实的地方走不就得了。
他顿了顿,反而问我:“这里还有个名字,你知道叫什么吗?”
“不知道。”
“叫鬼泡子。”他说,“这里之前死过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百多个,一夜之间,全死在了泡子里。”
一百多个?!
我吓了一跳,惊呼起来。
他赶忙嘘了一声,诡秘地道:“小点声,小心把它们招来。”
我以为他说的是狼,便赶紧闭上嘴,听他继续往下说。
“九六年的时候,这里也被划成林场的一部分,那年上头派了一批林工来,两个队,一个队负责伐树,一个队负责护林清场,一共一百来人吧。一开始还没啥事,直到有天晚上,有人听到草甸子里有怪动静,以为是狼,俩队就都去打狼了,结果一去就都没回来,全死在了泡子里。”
老郭缓缓说道,好像这一切他都亲眼见过一样。
“这些沼泽泡子,一个个都不固定位置,往往会突然凭空出现,表面上还是一片草地,可底下早就空了,有时候刚走过还没事,转身再走一遍,人直接就给吞进去了。那些人是被狼赶紧去的,一百多号人,连根骨头都没剩下……”
我问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当时……我也在场。”老郭叹了口气,“当时偷懒睡觉,没跟着去打狼,可没想到捡了一条命……”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声音哑了起来,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样,很明显地颤抖着道:“那些狼像是故意把人往泡子里赶,这很不对劲……原本这里的狼群,遇到一百多号人,肯定会吓跑的,可它们好像计划好了一样……这里肯定有比狼还可怕的东西,让狼群也变得反常……”
我听他讲这些,直到他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这件事成了老郭的一块心病,可以看得出来,他很不愿意提起这些事。
车在靠近死人泡子的地方拐了一个弯,在一个小山头下停了下来。
我这才明白这里为什么叫“夹巴沟子”。所谓“两山夹一谷”,这片地方到处都是山岭,海拔都在一千五百米以上,不过因为本身地势就高,所以显不出高度来。
但也有例外的,就比如我们面前的这两道梁子,林多草密,两个山头之间像被一斧头劈开似的,有一道两三里长的裂谷。
整个这一圈,就叫“夹巴沟子”。
每年到了秋天,这里的野物就多了,老郭每年都来蹲点。那件事以后,林场还派人来过,不过因为周围的沼泽泡子太诡异,这一小片山头,就被单独划了出去,方圆三平方公里,都属于无人区。
我问他,之前他说的,比狼还可怕的东西,是不是就是那片神出鬼没的鬼泡子?
老郭摇头:“不是,吓人的还没出来呢。”
他看了看表,又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脸色有些不对,说:“今晚有风,等着吧,那东西晚上会来。”
老郭这人总喜欢装大喇嘛,话说半句留半句,任我怎么问,他也不肯说晚上到底会冒出什么鬼东西来。
在浩瀚广阔的林场里,夹巴沟子小到几乎可以忽略。可就是这巴掌大的一点,却弥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
那天晚上我们宿在沟里的一栋小屋子里,那地方以前是片河滩,光秃秃的一小片地方,没树没草。要不是老郭领路,打死我也想不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竟然还会有房子。
一间白桦木屋,大约只有十平米大小,开门进去就是一张大通铺的炕,剩下的空间两个人转个身都难。我只好先在外面等着,老郭把车上的行李装备取下来,扔到大通铺上,然后自己也跳上炕,开始整理那些东西。
老郭带的装备挺简单,一大一小两架弩,大弩弓足有两米,四五十斤重,小弩弓有半米,钢片透着凉气儿,一拉嗡嗡响。
然后还有小半袋子羊粪,和一坨腊肉。因为这次没打算待太长时间,所以没准备什么干粮,吃的东西都在林子里,亲自动手,丰衣足食。
老郭跟我说,前半夜可以放心大胆睡,后半夜坚决不能睡,得扛到天亮
我说为啥?
“那东西会来,睡着了,会没命的。”老郭说道。
他把小弩放在身边,大弩就立在炕头,以便随时可以上手用。我没别的家伙式,只有一把刀,只好将就着抱在怀里。
前半夜我根本没睡着,闭着眼睛听着自己的心跳,和老郭的鼾声,提心吊胆地生怕突然会钻进个什么鬼东西来。
就这么一直熬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头突然“嗷”的一声长嚎。
我可以很确定,那是狼叫。老郭也听见了,他的呼噜声戛然而止,就好像专门等着这一声狼叫似的,整个人蹭的坐了起来,顺手就抄起了那杆小弩。
我也赶紧抽出了刀,小声问他:“是不是来了?”
老郭屏气凝神地听了一会儿,摇头说没有,但是狼来了,没几只,你想不想看?
当时我不知道哪儿来的胆量,一点头,就跳下了炕。老郭提着弩,挂上了箭,把门轻轻推开,我跟在后面,刚迈出一步去,眼睛就傻了。
在离我们屋子顶多二十米左右,几只绿莹莹的亮点,跟钉在半空中似的,一动不动。
“三只,小狼崽子。”老郭淡定地看了一会儿,小声说道。
听口气,他并不放在心上。
“你看眼睛就知道这狼有多大?”我奇怪地问道。
老郭点点头,说:“老狼的眼睛没有这么亮的,特别是咬过人的狼,眼珠子很鬼。”
我不明白他说的很“鬼”到底是种什么状态,但从他严肃的表情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茬。
而就在这时候,对面那三对绿灯笼,轻飘飘地一晃,竟然消失了,连个声音都没有。不过紧接着,就觉得迎面扑来一阵骚臭骚臭的风,这风很大,呼呼地响。
这一刻,老郭的脸色大变,一把揪住我的脖领子,直接拽回了屋子,大叫:“快,快躲起来!”
我还没转过弯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就被他拖进了木屋里,老郭背靠着门,死死顶住,手里握着小弩,已经上了弦。
我听见门外呼呼的风声,一会儿就变成了马蹄声和惨叫声,好像外面有一群马队厮杀一样。
木屋的窗户都被封死了,什么都看不见,这些声音当中夹杂着一股腥臭味,好几次我差点吐出来。
这时候,老郭突然把门打开了,抬手射了一弩。接着就听见一声狼嚎,周围的声音都停了。
那声狼嚎不是寻常的叫声,是垂死挣扎的最后一声嘶吼。我从来不敢相信,狼还能发出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叫,冷的我直打哆嗦。
老郭把门关上,我问他那个东西来了吗?
老郭点头,说就在外面。
我趴在门上,尽量往外看,除了黑咕隆咚的夜色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东西。手电照不远,就被黑暗吞了。隐隐约约能看到还有几只幽绿色的小灯笼呼扇着,那几只狼还没走。
老郭拉了我一下,说你看不见它的!
“啥看不见?鬼吗?来一弩!”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拍了拍大通铺上的大弩,被老郭吓唬了一晚上,临死前也得看个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老郭按住我,咬牙道:“你老实点,待会儿等它们斗完了,让你看个够!
说完他把小半袋羊粪球扔了出去。三只狼突然从灌木丛里窜了出来,围着那袋子羊粪球绕圈。我奇怪了,不都说狼这玩意儿狡猾么,一把羊粪就能骗出来?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汗毛都炸了——
那三只狼转了几圈,突然嗷的叫起来,互相死死住对方的脖子,没一会儿就没气了。
我回头看老郭,他点了根烟,一点不着急也没有出去的意思。
烟吸了三口,不到五分钟,就听外面刺啦刺啦的一顿响,就跟铁笤帚刷锅底的声音一样,特渗人。
“到了?”
“到了!”老郭眯缝着眼,一脸杀气。
我没胆子大到直接开门撩出去,一直等到外面啥动静都没了,老郭才吸了吸鼻子,一手提着那架小弩,一手推门,朝我笑道:“兄带,今晚吃狼肉吧!”
“吃狼肉?”
我奇怪地跟在他屁股后面,那时候还有点胆儿颤,什么吃不吃肉的,能保命就不错啦!
谁料想,开门出去以后,外面是灰蒙蒙的天色,什么都看不到,天上也没星星,隐隐约约能听到很远的地方有什么动物发出来的奇怪的呼啸声。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马帮的“跑马吼”(跑马吼,就是马受了严重的惊吓之后,临死之前发出来的声音)。
那天晚上,我们收拾了三条狼崽子,而十公里之外马帮的马场,一夜之间死了三十多匹马驹子。
两束手电光照在地上,三条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愣着干什么,拖回来,这是咱的收成!”老郭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拽着后腿给拖进了屋里。
木屋里一股子骚腥味。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狼说死就死了?咋死的?
老郭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边熟练地把狼牙抠出来,一边说:“是它杀掉的,要不然凭我两张弓,估计得折在这里。”
又是它!
“它到底是个啥?”
老郭熟练的给一只狼崽子扒了皮,肉和骨头堆在地上,抬起水泡眼瞅了我一下,说:“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之前,我带你去个地方,明晚上你就能看到它了。”
这家伙,大喇嘛装的一溜一溜的。
一整夜都没睡踏实,一闭眼睛,脑子里全是被扒了皮的狼崽子晃来晃去,龇牙咧嘴地朝我身上扑。
我是被一阵炸雷声震醒的,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一翻身,老郭没了
两架弩弓少了那架小的,墙上钉着三张狼皮,墙角堆的三副狼肉架子没了俩。
我寻思,这货出去撒尿还带着肉架子?开始没往深了想,可过了十几分钟,也没见他人回来,心里就有些奇怪了。
越琢磨心里越不对劲,这挨操的老郭拿了小弩,大弩我一个人又搞不定,就算扛出去也防不了身,得亏之前他借了一把短刀给我。我把匕首揣兜里,指头上往狼肉架子上掏了两把,沾了点血抹在脸上。
这是很多年以前,我认识的一个老猎人讲过的法子,脸上沾点狼血,夜路不怕撞邪,而且遇到狼还能对付一阵。
我绕着木屋转了一圈,没看见老郭的踪影,正心灰意冷呢,就瞥见远远的有一道手电光晃来晃去,赶紧跟了过去。
真是老郭!
这特么的,说好了带我出来见世面,一个人先跑了,太不靠谱了!
这家伙正蹲在地上,背对着我捣鼓什么。手电筒夹在胳肢窝里,一晃一晃的。
我拍了他肩膀一下,老郭吓的嗷的一嗓子,差点回头给我一弩。
“妈了个巴子的,要不要命了?!”他有些发怒,不过见我一脸狼血,手里还举着短刀,火气就压下了,“没想到你还懂点啊。”
我哼了一声,心说老子懂的不比你少。不过这话没说出来,我怕他真给我一弩,那玩意儿劲儿大,能给我身上戳个洞。
地上摆着一小碗血,还有块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
老郭刚刚像是在举行一个奇怪的仪式。
“你要跳大神?”我问他。
“拜一拜,出来年岁多习惯了。草原上的狼都是狠角儿,这是打猎的规矩,得祭拜一下,要不然指不定出什么邪乎事儿。”
老郭把眼前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这回我看清楚了,那是张蟒皮,看那宽度和厚度,那条蟒至少得有七八米长,是个大家伙。
虽然不知道他这蟒皮从哪儿来的,但这绝对不是件便宜货。
老郭又指了指地上的一条拖拽的痕迹,说你看这里。
我瞅了一圈,那条痕迹很奇怪,断断续续的,我问他这什么?
“你想看的东西,它刚从这里经过,离着不远,就在前面的沟里。”老郭用手电朝远处晃了晃。
那里有两座拢起来的山包,山包中间是一条并不太深的丘谷。
“走,我们得抓紧时间,天亮以后就见不到了!”
我俩一前一后,果真走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到了那条丘谷。两个人脸上见汗,但都很兴奋。
老郭拦着我没让往丘谷里进,反而绕了一个远,绕到了东边那个山包的背风面。
天快亮了,天气比较凉,地面上起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气。老郭专挑那些雾气重的地方走,走一个地方,蹲下来看看,再走。
每次蹲下来,他都会扔几块狼肉架子地上。地上有一步左右的地方,白雾特别浓重,跟澡堂子排气孔似的,呼呼的往外吹。
老郭说,这就是鬼泡子,表面是一层草皮,往下半尺就是空的,外面看跟结实地面没两样,但只要往上一踩,整个人都得掉进去,不用三分钟,毛都见不到一根。
我又问他,你这准备喂谁呢?
老郭说,它呗,这三条狼本来也是它杀的,咱们拿了狼皮和狼牙就够本了,不能贪。
兜兜转转小半天,我俩绕着两座山包整整绕了一圈,把周围能找到的鬼泡子,全窜了一遍。
我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为了啥,老郭也憋着愣是不说,只说到了傍晚就知道了。
俩人回到木屋里,老郭堆了个柴火堆,烤了点狼肉吃。
那东西真没啥吃头,肉很老,耐牙口,我吃两块就吃不进去了,借着暖烘烘的热浪,靠在炕头上睡了一觉,一直到傍晚了才睡醒过来。
我是被一阵狼嗥声叫醒的,老郭早发动好了车,车顶上绑着那架大弩,看样子要准备狠狠地干一炮了。
那个时候,整个草原上夕阳西下,风景美的不像话。
可我没心思去看风景,车很快就开到了我们之前去的那片山包,老郭远远地熄了火,停在山包上,居高临下看着四周。
天很快就黑了,我一瞅,当时就骂了。
他妈的,几十条狼虎视眈眈地围着我们。
我心说完了完了完了,吃了狼崽子肉,剥了狼皮,还把狼肉架子扔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老郭让我赶紧下车找地方猫着。
我找了块石头躲在后面,就看到那几十条狼围着我们在的山包跑起来,饶了几圈就是不肯冲上来。
正纳闷呢,狼群中一条跟小牛犊似的大狼(其实就是狼王),昂着头嗷呜了一声,身后的几十条狼,叼起我们预先放好的狼肉架子就跑。
还没跑多远呢,草皮里突然就钻出一个什么东西,直接把那条狼顶到半空,眨眼间那狼就没影了。
狼群乱了,狼王怎么吼,几十条狼跟听不到似的,一通乱窜,很快就没了一半。
是彻底没了,凭空消失了。
我吓的尿都快出来了,一回头,老郭那个混蛋趁着混乱猫在那些鬼泡子旁边,整个人趴在地上,正伸胳膊往鬼泡子里面掏东西。
没一会儿,这家伙就捞到了什么,一扭头钻进吉普车里,一脚油门就跑了。
我一见不对劲赶紧去追,老郭这孙子跟没看见我似的,油门一踩很快就没影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荒无人烟的夹巴沟子大草原上。
背后五十米,狼群正撕的惨不忍睹。
“老郭,我日姥姥的!”
当时的我,除了骂娘之外,就只剩下恐惧了。
我不知道老郭从鬼泡子里捞出了什么,但很清楚,这个王八蛋把我当诱饵了。
两只落单的野狼一直跟在我身后三十米的距离,我紧攥着那把短刀,不敢快也不敢慢的凭记忆往夹巴沟子外面走。
狼最鬼,它们会不紧不慢地跟你一路,来确定你是否真的落单。一旦确定,便到了它们毫无顾虑的捕猎时间。
我忘了我走了多远才遇到了当地牧民的车,当我见到远远的灯光越来越近,停在我面前的时候,整个人浑身一软就跪在地上了。
我没有停留,牧民把我送到最近的村子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我就打车回到了根据地。
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卖肉干的老头,那老头看上了我手里的短刀,非要用肉干跟我换。我琢磨着留着这东西也没啥用,还带不上火车,就干脆换了两斤风干牛肉。
老头不含糊,又请我在他家吃了一顿饭,听我说起这段来,他连说我运气好。
他说,那地方是当地人都很少去的,那里不仅有狼和鬼泡子,还是传说中草原巨蚺修炼的地方。
从他嘴里,我才知道,老郭要的不是什么狼皮和狼牙,而是鬼泡子里面巨蚺蜕下来的皮。
有很多偷猎的,冲着这里的蒙古草原狼和巨蚺蜕皮而来。
这两样在黑市卖的很贵。
老头说,这巨蚺每十年经历一小劫,每百年一大劫,经历十次大劫难,就能化龙飞天。
所以常有人拿狼肉来引诱巨蚺出来,身上一张皮,值老钱了!
“死了不少人了,都想去捞一把。”老头瓮声瓮气地摇着头,“明知道是鬼泡子,陷阱哩,还要往里跳……”
是啊,遍地都是陷阱。
从那以后,我再没见到老郭,也再也没回去过。
这件事过去已经两年了,我前几天才把这个故事写完。
前几天有朋友去坝上,收了一副狼皮,说好多年没遇到那么完整的狼皮了。
我说你别扯,现在找张狼皮还不容易?虎骨虎皮都有,得胆子大。
他反驳说,这特么是野狼,能跟养殖的一样么?
这些年,野狼越来越少了,能抓到更不容易,都是国家保护动物,搞不好得进去蹲几天。
不过常在外面跑的人,还是有机会见到的。我那个驴友阿鬼,在穿越内蒙往甘肃走的时候,就遇到了野狼群,要不是胆子大人机灵,恐怕早已经葬身狼腹了。
“这皮就是拼了死命才搞回来的!”那朋友说,这张皮,是从一个内蒙放羊的老头手里收的,还有两颗牙,老头说什么也不给,要留给他孙子。
我跟他说起了老郭和鬼泡子的事。
朋友琢磨了半晌,说关于鬼泡子的事,他听说过一些,不过跟我经历的不同,那鬼泡子里不是什么巨蚺巨龙的,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我问他是什么?
他哈哈一笑,说:你猜……
靠。
有时间再讲讲他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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