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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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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日,应先生相邀去宽窄巷子游玩,也顺便走进了人民公园,浓荫小径中,游人三五成群,碧水池塘上,荷叶莲莲,花蕾待放,穿过高高的银杏树林,远远就望见,公园的“川军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前。几位八旬以上的老川军战士神情庄严地敬献花圈、长时间地低头默哀……
①
夜好长,好长……
辗转难眠。
梅琳实在睡不着,早早醒来,翻身下床,来到窗前,用纤细洁白的手揭开紫色碎花的曼纱窗帘。
天就要亮了,那圆圆的月亮像是挂在洁净的半空中,只是,慢慢的,慢慢的,低一点,低一点,再低一点,最后,像面古花铜镜,沉了下去。
寨子一片寂静无声,远处的山峰突兀模糊。
梅琳顺手披件外套,推开房门,不知何时,爸爸搀扶爷爷已在屋外,正默默地站在篱笆下的紫薇树旁。
梅琳默不作声,退回屋内。
梅琳知道,紫薇树是二十年前爷爷交代爸爸从县城里买回家,并且一再嘱咐要买十二株,六株红的,六株紫的,梅琳也记得,爷爷独爱紫薇树,细心照顾,勤施肥,勤修剪,树苗也长得快,现在主干足足有碗口粗。
每年的冬天,爷爷总将所有的小枝头剪掉,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主杆,要等到第二年的春天,紫薇树才开始长出嫩绿的芽苞来,到了四、五月份便开始鲜艳的花来。
不过,梅琳不明白,平时乐观、开朗的爷爷,一见到紫薇开花,总会呆呆发神,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
爸爸和爷爷进屋收拾行李,梅琳走出房门,将双手举过头顶,伸个懒腰,不习惯这么早起来的梅琳,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
此时,梅琳看了看远处的群山,红红的太阳偷偷地漫过溪流,爬过山坡,在对面山上露出白白的肚皮,万道霞光柔和地撒落在茂密的森林里,温温润润,静谧万千。
空气弥漫着嫩绿花朵的气息,顺着树枝爬上篱笆的淡黄色的丝瓜小花蕊,密密的,萌萌的,可爱极了,偶尔从绿叶可以窥见一、两个大拇指粗的小黄瓜,嗅过去,一丝丝的淡淡清香,扑面而来。
身旁的三脚架下,肥大的南瓜叶和冬瓜叶交织着,相拥着,三、四个圆圆的冬瓜和南瓜沉甸甸挂满粗枝,一个大的冬瓜,浅浅细细的白毛上,一层乳白色的粉色儿,像似告诉家人,我已成熟。
梅琳环顾四周,篱笆两旁,一株株长大的紫薇树,在和醺的晨风中已开出淡紫色和粉红色的花儿,它一团团,一簇簇,千娇百媚,情丝绵绵,又似丝似锦,色彩纷呈,宛若飘然俊俏的灵波仙子,点缀在苍翠的绿叶中,那么热烈、那么娇艳,散发出阵阵幽香。
这是一个远离浮躁,远离喧嚣的云南边境上的民族小寨子,古朴而幽远,爷爷应该在此居住有六十年的光景了,梅琳心里猜想着。
“梅琳,进屋帮爷爷搬行李。"爸爸在屋里叫她,跑进屋里,爸爸提着行旅箱,爷爷正在用钥匙打开放在屋角的一个大红木箱,从箱底取出一个小的红木盒子,很庄严地捧在手里,“快,把爷爷的凉被带上。”爸爸又补充了句。
梅琳明白,爷爷已八十四多岁,像这样年岁的老人按道理都不应该出远门,可爷爷就是不肯,宁愿奔波劳累也不愿放弃,依然坚持。
②
汽车行驶在这唯一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水泥路上,两旁的高山上,树木成林,厚厚重重,苍翠欲滴,蓝天白云下,微风徐徐,真是个好天气!梅琳不经感叹道。
爸爸开着车,梅琳同爷爷坐在后排,爷爷有点兴奋,一丝微笑挂在嘴角,梅琳这才仔细端祥起爷爷,洁白的衬衣里裹着清瘦的身体,幽黑的肤色写满了岁月的苍凉,白发银丝下满脸皱纹,唯独双眼,充满孩童般智慧和喜悦。
“爷爷你多长时间没出过寨子了?"
“至从你爸爸结婚搬到县城之后,大概有二十多年了。”
“那,今天,你特别高兴了!”
“是啊!是啊!特别高兴!”爷爷说着就笑了起来。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爷爷。”梅琳试着问爷爷,“说吧,梅琳。”
“爷爷,你不是有个秘密吗?可每次您都不告诉我,现在我想听听。”梅琳将手放在爷爷的肩上,开始撒娇起来。
爷爷沉默了,将目光移到了车窗外。
“爷爷,您就说说吧!”梅琳一个劲也摇着爷爷的胳膊肘。
“梅琳,不能这样胡闹。”爸爸发话了,梅琳只好不情愿闭上了嘴,心里很不高兴地样子。
出发前的头天,爸爸只告诉梅琳,这次主要的目的就是陪爷爷回四川老家,但梅琳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爷爷的老家在四川,梅琳真的好奇又纳闷。
车驶上高速,道路宽阔而平坦,爸爸加快了速度。
爷爷将目光拉了回来,拉住梅琳的手,紧紧地握住梅琳的手,怔了怔说:“梅琳啊!这是爷爷的一块心病,几十年了,都深深地埋在心里,从不愿向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爸,还有你二叔,惭愧啊!惭愧!”
声音有点哽塞,一滴清泪从爷爷的眼角缓缓落下。
梅琳拿出手帕纸,帮爷爷擦拭了眼泪。
“六十年了,整整的六十年啊!说出来也好,憋得我心里实在闷,堵得我心里实在慌。”爷爷轻轻了叹了口气。
③
我出生在四川青城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家里一共五姊妹,我排行老二,大家都叫我余二娃,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钱,上不起私塾,而我调皮又任性,整天和几个不争气的伙伴鬼混,不是到村旁的小河洗澡、摸虾,逗螃蟹,就是到后山爬树摘果子、掏鸟窝,挨打挨骂,饿肚子,那是常有的事。
七、八岁的样子,父亲常带我到山上采草药,也到山巅巅上挖野兰草,时间久了,就很烦,我会常趁父亲不注意,到山沟沟的稻田里捉蚱蜢,弄得整田快成熟的稻谷东倒西歪,不敢回家,就跑到半山腰的土地庙过夜,惹得父母满山寻找。
十七岁那年,隔壁的张婶带着她的侄女秀秀来到我家,我还在屋外,就听见张婶那响亮的声音对母亲说:“她婶子,你瞧瞧!多水灵的姑娘,能担能挑,一顶一的好手,介绍给二娃,不会亏的。”
我从门缝往屋里看,张婶旁边坐着一位扎着两个辫子、穿着粉色碎花白底上衣、身材匀称、五官清秀、有点腼腆的姑娘,我感觉她好像很不自在,因为她那似秋水的双眼一直望着屋外的那棵酸枣树,不曾回眸。
母亲思考一下,微微起身说“张婶啊,这姑娘我到中意,回头我给二娃他爸商量商量,怎么样?”“好!好!好!”张婶连忙点着头走了出来。
我站在屋外,一直目送着她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
隔了一个多月,双方家长见了面,都没意见,这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又过了一个月,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我和秀秀结为了夫妻,秀秀性格很温柔,很体贴,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
有一天,在省城读书的二表哥晓龙来家找我,无意间说起,泸沟桥事件的爆发,现在国家正处在水深火热的危难之中,大批的热血青年,爱国志士,都涌跃报名参軍,上战场,冲锋陷阵,抵御日本鬼子的侵略,说得我心潮彭湃,跃跃欲动。
我望了望挺着大肚子的秀秀,将这份热血埋在了心里。
三个月后,秀秀生下了一个胖嘟嘟的女婴,我们取名叫惠珍,孩子的降临给我们平静的生活带来了欢笑,也增加了乐趣。
时隔一年半,秀秀生下了第二个孩子,是个儿子,我们取名叫小伟,有了一双儿女,我和秀秀都很开心,常常觉得人生就该满足了。
小伟一岁了,我到镇上集市买东西,在回家的路上,又碰见二表哥晓龙,二表哥告诉我,他已决定投身到抗日的队伍中去,现在正在省城接受短期训练,再过两周就要奔赴前线,问我是否能同去。
回到家,我将这件事告诉了秀秀,秀秀看了一眼两岁半的惠珍,又看了看才一岁大的儿子小伟,犹豫不决,我知道,那晚,秀秀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早晨,她拉着我的手,郑重地告诉我说:“志诚,去吧!我支持你!”我突然感觉自已好自私,我走之后,所以的重担都落在秀秀的肩上,而且自已也舍不得离开她娘仨人。
秀秀看出了我的顾虑,笑着说:“去吧,志诚,家里我会照顾,早点胜利,早点回家,我在家等着你。”
我沉思片刻,终于决定和二表哥一起去省城。
到了省城一看,那情景、那架势,让人难忘记,大街小巷,集结了上万民众,手拿旗子高呼道:“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小日本赶出中国!”
在省城集训几天,我和二表哥都分在,当时由邓锡候率领的二十二集团军的122师731团队,就立即开赴前线。
由于车辆奇缺,我和战友们只能身背大刀和背包、斗笠,穿着短裤,打着绑腿,脚踏草鞋,沿川陕公路徒步行军,虽然气候炎热,生活条件差,又饥饿、又劳累,但沿途却受到人民群众热烈欢迎,父老叮嘱杀敌立功,使我和战友倍受鼓舞。经过一个月的急行军,抵达宝鸡,转乘火车到达西安。
这时,部队也接到了蒋介石“军队国家化”的指令,接受了国民政府的整编。而一心想插手四川的蒋介石以几道军令,把刚出川的川军分得个七零八落。
那时流行一句话叫做“无川不成军”。
从此,川军的足迹遍布了全国的抗日战场,几乎所有的对日大会战中,都有川军将士的身影,二表哥分到桂系李宗仁下辖的第五战区168师,驻在徐州,后来参加了著名台儿庄战役,歼灭日军二万余人,而我却分到滇西由霍揆彰指挥的第20集团军下辖的第53军198师,任务赴缅抗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