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亦舒

文/木呓

大学时,很喜欢读亦舒的小说。非考试周时,图书馆人不多,随便拿本亦舒的小说,找个角落的大桌子,一读便是一个下午。累了,就趴在桌子上,总不知有没有睡着。

图书馆一整排她的书都读完了,尽管到如今,很多内容已记不起,甚至连书名都陌生,有时会在心里问自己,何时读过此书?到底写了什么?好像在做着一件注定被遗忘的事情,但世事不大都如此,读过的书、结识的人、经过的事,种种最后都将被遗忘,或早或晚。

亦舒写的并不是俗气的言情小说,她懂女人,也懂男人,更懂人性,她告诉我们人性禁不起考验,哪怕在爱情面前。她像一个旁观者,冷冷的看着这世间所发生的一切,她看穿一切。撕下所有伪装,爱情、亲情、友情,让一切赤裸裸。我常在想,这个女人长什么样,过着怎样的生活,有过怎样的经历,爱过什么人,受过什么伤,才可以这样清醒。没错,就是清醒。

最近又开始读亦舒,不禁想留下点什么,就算以后注定遗忘

最喜《喜宝》和《人淡如菊》,最近刚读完,便写些什么吧。

《喜宝》中,女孩姜喜宝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父亲是个浪荡子,专精吃喝嫖赌,一辈子不知何为责任,母亲一早便与他离婚。母亲是个美丽的女人,也生了个美丽的女儿,她会发了薪水便买漂亮的衣服给她,会用装着热水的玻璃瓶将她充满褶皱的衣服熨烫平整。只是一直贫穷,母亲对她说,如果有人用钞票扔你,跪下来,一张张拾起,不要紧,与你温饱有关的东西,一点点自尊不算什么。是被一直的贫瘠打磨的过分坚韧与清醒的女子。

喜宝在剑桥读书,努力,有很好的成绩,最初的愿望也只不过是等哪天有钱了可以乘坐飞机头等舱,膝盖可以伸的直一些,仅此而已。

在飞机上遇到坐经济舱体验生活的富家女,19岁天真的离谱的勖聪慧。然后遇见她的父亲勖存资,一个温和、多金、有难以形容魅力的洞悉姜喜宝一切的老男人。人生从此不同。

准确的说,她是他的情妇,而且是他众多情妇中的一个。他买房子给她,雇佣人照顾她,供她读书,满足她的愿望,但他也因她冒失的话不理她,惩罚她,甚至当着她的面用枪打死他觉得她可能爱上的男人。

我想,他是爱她的,她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他买整幢的城堡给她,临死前只要她的陪伴,甚至将他的遗产分给她。我不确定男人对于爱的定义是什么,但是我想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若还不算爱,恐怕这世上也没什么感情值得用爱来形容。

而她呢,她说,开始的时候,为了钱,为了安全,为了野心;到后来,为了耻辱,为了恨,到现在,勖先生,请不要笑我,现在是为了爱,我爱你。

你想要什么,男孩问,我想要很多很多爱,如果没有爱,要很多很多钱。女孩答。这大概是这本说里最为人熟知的。其实原话是,我一直希望得到很多爱,如果没有爱,很多钱也是好的,如果两者都没有,我还有健康,我其实并不贫乏。她只是恐惧贫乏,害怕没有什么是自己真正拥有的。

很多爱和很多钱其实都是不现实的,大多数人穷其一生也找不到很爱的那个人,不会有很多钱。钱钟书说结婚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厌已经够结婚资本了,最后多数人都嫁或娶了不那么爱也没什么钱的人,过完这鸡飞狗跳的一生。

《人淡如菊》中,年轻的女子乔在英国读书时爱上了讲课的教授比尔.纳芃,她总叫他纳芃先生。

她是家境良好的中国女孩,他是已有妻儿的英国教授。他们之间差着千万公里,差着国籍、年龄、文化、习惯等等。但是他们相爱了。她爱的义无反顾,坐长途飞机来异国寻他,她怀着一腔孤勇与爱意,企望他也爱她。人人都有理智,只除了她,往死胡同里钻,还觉得有味道。明知前面死路一条,还是要走上一遭。

他说,我是有妇之夫,我只希望青春如你。

她说,我不要你的青春,我要你这个样子,我喜欢你这样子。

爱很少是公道的。

他们有过美好的时光,他搬来她租的房子,她便请了假来陪他。他安静的办公、抽烟,她便做咖啡给他;他带她去吃饭,遇见熟人光明正大的将她介绍出去;他说了不再与她相见,却还是选了她。

只是他们之间隔了太多无法逾越的鸿沟。他骗她已与妻子离婚,他的妻子、女儿轮番来找她,她的妻子写了对他有不好的信,威胁她不离开便寄到教育局去,让他工作受到影响。家明劝他走,家明是她母亲中意的女婿,待她极好。她买了一周后的票离开,搬到家明家去住,其实还是期望纳芃先生去寻她,至少证明他真的爱她,不曾为了旁的放弃她。家明问她,你真的相信他爱你?家明说的对,他若真爱,有千百种方法找到她,但他并没有,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为了感情不坚定,可以想的理由有多少?

她走后,纳芃先生的妻子便和他离了婚,说是他对她不起。当初是她要乔退出,最后竟为她打抱不平,想想也是讽刺。倒是纳芃先生,落了孤家寡人。

乔最终与家明结了婚,莫名其妙的被命运推着走。

亦舒喜欢给书里的男人取名家明,喜宝里的宋家明,人淡如菊中的张家明,他们大多温暖、坚毅、纯良,有好的相貌与修养,很像一个完美的没什么缺点的男人。家明,很像一个顾家的男人的名字。

人淡如菊的最后,她写,忽然有一天在阳光下,我在花园散步,我不后悔与比尔纳芃在一起的两年了。那是一次恋爱,真的恋爱。而现在,我是幸福的,我似乎应该是一个毫无怨言的人。读的我怅然若失,什么叫似乎应该是。安妮宝贝曾在书里写,幸福是一场幻觉,我们始终在幻觉上起伏。那么乔所说的幸福是否真的幸福,还是幻觉?而我们呢,我们普通人的幸福又是如何?

读书是一件享受的事,但若入戏太深,不免心里百转千回。读亦舒便是如此,读着读着便想到自己,自己的生活、曾经以及未来,爱过的人,做过的事,那么远又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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