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日,谷雨。
潜龙在渊,宜出行,忌沐浴。
霁夜已深,月光森冷。
秦淮的烟雨笼罩了这里的桨声灯影,朦胧了近旁的湖光山色,黑色的夜风从远处呼啸而来不知吹落了秦淮多少飞花,白月光恍惚之间映亮了湖面,苍白了他的侧颜。
他名为颜寻花,是四海八荒,南庆北离的第一琴师。但在这里,他没有名字没有身份,青衫磊落,披肩长发。他只是身在南庆的游子,秦淮河畔的浪人。
南庆国最热闹的地方便是秦淮,只是那岳阳城下充斥的人声鼎沸,与望乡楼上演绎的悲欢离合,似乎都与他没有关联。望乡楼上的游人知道他已在这儿弹了三年的桐木琴,只为在此等待一个人。但却没人知道,他还要在这儿等多久,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在等谁。
岳阳城头边挂的明月,千年万载,夜夜夜夜,照人容颜。它在天上看过多少次痛苦的别离,多少人离愁的萧索?
明月没有心,明月没有情,但是人呢?
浪子是不是真的和明月一般没有心?
三年的时光如秦淮的流水,悠悠逝去不复回头。他的心中是否早已明白她就如同这秦淮的流水一般不会回首?那他为何又非要等下去呢?从来没有人能懂。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他这三年的等待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
也许吧,但这又有谁人知呢?
夜幕中降下的雨丝,落在他的长发,落在他的青衫,落在他那律动的指尖上,带来丝丝微凉的触感。森白的月光倒映在他墨色的眼眸之中,那本是明亮的月光带上了一丝令人心疼的黯淡。
“又是一年的谷雨。”琴声渐微,他抬头望向雨幕。
这已是第三年的谷雨,离约定之期已逾六日。
但,她还是没有来。
洛雨晴,雨后初晴的彩虹。你是晴天的雨,你是雨天的晴,不论天晴还是下雨,我弹琴只是为了回忆那天的你。我在南庆的街头一遍遍的对月弹琴,那远在北离的你呢?
你是否真的能够忘记,那年秦淮河畔的琴舞相合,你我相视笑着许下誓言。在秦淮漫天的飞花中记忆中的红影,你的笑靥,好似还在对我说,“颜,见过我跳舞的人,没人能够忘记我”。
是的,终究还是没能忘记。颜寻花轻声道:洛雨晴,你的名字里兼晴带雨,让我不管天晴还是下雨,仿佛都不能够忘记你。
雨幕中,他收起桐木琴,静默转身。走过岳阳城的人海,别过石桥下的塔影。轻声唤,雨晴,雨晴。
路过望乡楼的花灯,背过十里街的笑语。轻声唤,雨晴,雨晴。
你究竟要让我如何披荆斩棘,翻山越岭。究竟还要等过多少次雨后初晴,多少年的谷雨,才能再见到你?
可是……我已不愿再等下去,背上那把桐木琴。
雨晴,我会来北离国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