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年林沔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新搬进的小区大门前有个黄土填满的树坛,树坛中间有一颗瘦瘦弱弱的被几根粗木头桩子支撑的小树苗,林沔想这树咋可能活啊?
一七年偶然一个临近盛夏的正午,林沔浑噩地从炎热中爬回家,他拖着步子恍然间回了头,发现脑后热辣的光并没有刺痛自己迟钝的感官,继而他瞧见了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它独立地、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树干像春晚上的千手观音,每只手载着厚厚重重的一簇簇叶子。阳光在这密密麻麻的大网中根本无从下手,它在郁郁葱葱的生命面前不得不俯首称臣。
我们过马路的时候,人行灯的红灯有时候倒计时到零之后还会卡会儿才变成焕然一新的绿色。可是行人在红灯还剩一秒的时候就大踏步前进了,旁边的红灯便不数了哇哇大哭啊“我还剩一秒你们怎么就走了啊!”,所以红灯就老卡在零上好一会儿都不动。
林沔回了家四仰八叉倒在床上,他想啊,好多事情总是会发生的,不管什么在阻拦着它们,他七年前觉得小树苗肯定用自暴自弃去打小区的脸,可是那个脆弱的孩子竟然变成了让人簇拥到它树荫之下的大树;就像人们过马路的时候不管红灯怎么阻拦,只要两边的车停了,大家就都大踏步朝自己的目的地前进。林沔好多年前自己觉得自己会是这样的那样的满身光彩欣欣向荣的人,可是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所有事情像要落水自杀的人身上绑的石块,一点一点把自己拖到阴暗无光的水底。原来他想,如果努力的话那未来该发生的都会发生,现在也觉得未来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只不过两次他自以为那些要发生的内容都不由自主站到了好与坏的两个极端。
(来自于「沔泾」2017.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