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已经不再，透过自习室大大的方形窗子，山薇看了眼窗外。大楼旁边的小路上人影稀疏，暮色将至，天上几只乌鸦飞去。她转头看看思绪还在飘飞的孔喻，又环顾空荡荡的教室，感到有点不合适，便开口打破了宁静。
“孔喻？”
突然被叫到名字，孔喻一愣。
“孔喻，小洁的离开，我的悲伤并不比你少。但过去的已经过去，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咱们还是要向前看，不能总生活在阴影里，对吗？”山薇轻声说着，柔和的目光像是看着自己执迷不悟的学生。
“谢谢你的劝导。但是小洁去世后发生在我身边的一系列事，让我感到小洁的死似乎不那么简单，其中有蹊跷。”
“嗯？这话是怎么说？”山薇满脸疑惑。
“我之前是不相信灵异事件的，现在，我信了。”孔喻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今天来的突然，耽误您这么久，也不好意思再打扰您工作。以后——”孔喻犹豫着不知话怎么说。
“以后有我能帮助的地方你尽管说，如果真如你所言，我也想为小洁再做些什么。”
“那就太感谢您了。”孔喻微微颔首。除了道谢，他并未再啰嗦太多。
“你加一下我微信吧，方便以后联系。”
“嗯，好。”
预备铃声响起，山薇快步走出自习室，她还有晚课要准备。陆陆续续也有自习的学生走进教室，孔喻呆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漫步在夕阳下的校园中，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张课桌上不知是谁刻下的一行字：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回去的路上，孔喻还在想着刚才跟山薇的对话。她记不清日常里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却能清楚地记得马梦洁跟踪过王辉，连地点方向都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给她的印象太深刻，那只有另一种可能：山薇的话是有所保留的。
嗨，孔喻苦笑一声，暗暗地想，肯定有所保留啊。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忽然找到自己，一上来就打听一段不愉快的往事，没把自己赶出来就算给面子了。看来，后续还要多沟通，才能套出更多信息。
坐在电脑前，鼠标滚轴在孔喻指下飞速转动，网页也随之划过屏幕。他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页面停留在白石文学院流仙湖优美的春色里。他抬起头，沙发对面，马梦洁的遗像静静挂在那里。孔喻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空调中吹出微量的空气，团聚在他掌心。
“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孔喻哀叹一声，抬腿斜躺在沙发上。棉絮下的弹簧咯吱几下后安静下来，陷下去一个坑，将他包裹其中。
孔喻微闭双目，脑海在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情。邵波恢复正常了，但是团团疑云还在眼前挥之不去。而谜团的突破点王辉，现在只有小洁父母和山薇认识。小洁父母已经不堪其扰，不能承受再多了，唯一的线索就集中在山薇身上。今天与她虽然并未聊及什么关键点，但孔喻心里总有预感，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孔喻用力一挺背，坐直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进了山薇的个人资料。
昵称“采薇”
地区“安道尔”
没有电话也没有其他信息。点进朋友圈，内容少之又少，不用几下就划到底部。除了一些教学方案的链接分享以外，只有一条算是原创。四张照片，并无注释。照片中一群人在聚餐。孔喻点击放大，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照片右下角隐约能看到一行微博水印。
抬手关掉“太思鬼事”的网页，孔喻立刻在微博招人里输入水印上的名称——“采薇_1203”，看来是她自己的微博没错。
孔喻弓起身，眼睛紧盯屏幕上山薇的微博，仿佛在那字里行间，能够察觉出什么。
山薇的微博内容虽多却并不杂乱，大致可分为个人生活和教学资源两大类。她的文字内敛含蓄，和孔喻对她的印象很是相符。孔喻把脸凑近屏幕，微微弯曲的手指不停地拨动鼠标，一页一页地翻看。
半小时过后，孔喻只觉得眼睛发酸，却连一丝线索都未找到。他弓起的身子逐渐松懈下来，眼神也开始变得漫不经心。叹了一口气，孔喻松开鼠标的右手不自觉地伸到眉间使劲揉了揉，半闭了眼，视线里的两团阴影随着手指的揉捏而在光影里晃动。
刺眼的白炽灯光照在孔喻脸上，透过薄薄眼皮上的毛细血管，映出一片殷红。那红随着血液流动不断变换着形状，忽的散开，又慢慢汇聚到一起。那颜色越聚越浓，形状也愈发眼熟。
那是一张脸，一张男人的脸，模糊不清。
孔喻一惊，全身毛孔舒张，汗毛炸立，蓦的睁开眼。他眨了几下，什么也没有。
或许太累了吧？
他起身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干渴的嗓子。室温似乎有些凉，孔喻顺手拿起摆在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握着遥控器，调高温度。
二十几度的柔风让他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一手想将杯子放在鼠标旁，却没想估错了距离，杯底边缘被鼠标一硌，水顿时撒了一桌。担心水会流进电脑里，孔喻赶紧扯来纸巾擦拭，还好只是键盘上溅了几滴。待他收拾妥当重新坐回沙发里，却发现网页在他擦拭触摸板的时候滑动了，停留在一张他刚刚还未看到的照片上。
那是一张合照，三女一男。如果他刚刚直接点击微博相册，或许早就发现了。
照片正中站着的是他日思夜想的冯梦洁，满脸隐藏不住的清纯从微弯的嘴角弧度下溢出，黑色的眸子里闪耀着奇异的光。两侧是略带青涩的山薇和神采飞扬的舒蔚然，她们各自挽着马梦洁的胳膊，头微微向内，很是亲昵。
而她的身后……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