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s is me

this is us里的Kevin和我有那么点像。

独立,自强,是在家人眼中的我们,以致于在成长中给我们的关注不多,真的不多。常常怀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人爱我们,多次奔溃中反问,然而始终没有答案。

我们家有两个孩子,我和弟弟,因为父母工作,家族里的孩子都集中在爷爷奶奶家,除了睡觉的时候。和我差不多年纪的有两个堂姐,一个堂哥,爷爷奶奶各爱两个姐姐,堂哥受全家族尊重喜欢,只有我和弟弟是透明人的存在,弟弟的唯一男孙身份算有丁点好待遇。

这样的差别对待源于我们的父亲,我的父亲倔强寡言无能,是鄙视链底端,就算我是孩子中成绩最优秀最乖巧听话的也没法逆转玻璃般的存在。

成年后妈妈曾告诉我,她在医院生下我的时候,奶奶知道是个女孩就走了。再大点的时候,一群孩子胡闹打翻东西,无辜站在一旁的我背锅了,姑姑看到也只是心疼我。在知道这两件事后我算是明白了不受待见的原因,但奶奶走了我也不能释怀。

而爷爷,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是板着脸,没对我笑过,也没对我骂过,仿佛是一个陌生人。就算他也走了,我也还是不能释怀。整个童年,甚至人生,我始终不能感受到爷爷奶奶情,那些被爷爷奶奶带大的人,他们说起的感情、羁绊,我从来不懂。

在爷爷奶奶家吃中饭的时候是人最多的时候,也是摩擦最多的时候。我们几个孩子经常吵架,我受了委屈就想走,走回我的小家里,隔着一条街,怒气冲冲的我总是很快走完。小家里是我们的四口之家,、父母不时亲自顾自搞定中饭,偶尔我还是能回到家里。

这个四口之家摩擦也不少,我和母亲的关系不好。在我小学考到97、87分的时候,就是一顿骂,后来关系越来越差,已记不清是什么原因,只记得她破口大骂的狰狞表情,再后来只记得我们之间的冷暴力。在爷爷奶奶家受委屈我会逃回四口之家,在四口之家受委屈我也会逃回爷爷奶奶家,这个模式维持了很长时间,直至有一天和母亲冷战中被拆穿,她生气道:你就这个德性,在爷爷奶奶家吵架了就回家,在家吵架就去爷爷奶奶家,你以为谁不知道。我被这件事戳中了,戳了好多年,就没有一个让我安身立命的地方吗。

再后来,和我们的冷暴力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这期间她抱着弟弟站队,父亲是继爷爷后的另一个陌生人。那时我总在想,到底有谁是爱我的,我想到了表姐,她来我家的时候给我买书,买衣服,又想到外婆,过年去外婆家总会有大鸡腿吃,有大红包。于是我把希望寄在她们两人身上,想着她们是爱我的,就有了一点安慰。

那时,弟弟对我很好,吃东西会特意拿给我,喜欢跟着我,可我很对他很凶,情绪是怎样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有一次当着大一群亲戚面前冲着母亲大呼:你偏心。不知道自己怎样得出这样的结论,只记得自己对弟弟的不是,打骂不再话下,直到现在还是内疚。我知道他的童年并不比我好受。

父母亲因为弟弟幼儿园的小事在我们面前吵架打架,年纪小的弟弟在一旁无措,我则扫着被打破的锅碗瓢盘,心里是烦心着打扫这件事。严重点的时候,我害怕父亲打死母亲,挡在中间,一次又一次。其中有一夜,隔壁邻居过来劝架招架不住,让我去找爷爷过来阻止,那时大概12点多,我一个人走在又黑又冷的街上,又急又害怕。终于站在门口时,是刚结束烧烤的堂姐看见了我,我的害怕突然全没了,只有尴尬。爷爷最后没有来,只有大伯来,邻居喊让我上楼睡觉。枕着枕头听着吵架声的我,突然听到邻居一句:别让孩子卷进你们的事里。我的枕头全湿了。

之后的争吵对峙无数,我记得母亲嚎啕大哭的背影,记得父亲颓废到不见踪影。持续了很久很久,我们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而我和母亲的关系似乎缓和了。那时和弟弟躺在床上,我对他说,以后我们长大了,挣一些钱带着妈妈离开这里,去表姐那里买房住下去,永远都不要回来这里。弟弟笑笑,不置可否。

最痛苦的时候,我鼓足勇气和母亲说:要不你和爸离婚吧。母亲转移话题。我怎么不知道,她很传统,她怎么可能离,但我总抱着这点希望。

学校里有一次让写信,我写了一封给父亲,大致说了简单家庭幸福的话。那次信后,他表现很好,不久死灰复燃。我再写信,如沉入大海。

和父亲的关系让我迷惑。做过一个梦,是父亲死了回魂,他骑着自行车后座带着我在客厅里绕圈,一圈又一圈,突然惊醒后满脸泪水,无法言喻的悲伤席卷全身。这个梦清晰如昨。

家里的环境一直没有好转,直至外公去世了。母亲带着父亲回去奔丧,回家后,生活逐渐走上轨道。父母亲的仍旧不时争吵,我也到 了在校住宿的年纪,一切好像都要变好,心里却始终有道不明的情绪,不时发作。

弟弟的校园和我对比明显,我是一手包办,而他是母亲包办,是源于弟弟坏学生表现,也是源于母亲的爱。而我,始终是最省心,自己决定任何东西。我嫉妒弟弟,他享受的比我好多了,我想得到的,他都有了。

男孩子除了坏,还有不贴心。而我是个省心的孩子,母亲节送礼不会少,更别说在母亲老去需要我的时候。她变得像孩子,想依赖。我害怕,不想背上太多责任,也不觉着是爱,不过是她老了要个依靠,我是最靠谱的人选而已。

有时觉得自己在她心里还算有地方,会留着好吃的给我,有时觉得钱远比我重要多了,剩下大多时候觉得我只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她想留我在身边,尤其在父亲得癌症,弟弟四处浪荡的时候。就连弟弟浪荡的时候,我都觉着她对他的关心比我这个同样不在身边的孩子多的多。

但我还是尽量配合,去和她那边的亲戚处好关系,去陪她回外婆家,接触下来却让我明白,表姐和外婆都不爱我。外婆只会不停问我父亲现在怎样,让我主动介入协调,表姐同样。外婆在见不到母亲的时候,没有过问我这个很久不见的外孙女,只问母亲。我也终于明白女儿、母亲、母亲的母亲的关系,我是得不到外婆的爱了。有种被骗很久,在很久以前这可是支撑我对世界有希望的源头,甚至在我打算成年后找个偏远的地方安静地不惹事地自我了断,像走进森林的日本人一样。看我,我多省心。

我现在不想死了,却也想不到有什么让我充满生气活下去的希望。时间溜得飞快,转眼我也是有年纪的人,却活得像个隔离正常世界的活死人。

抛下有癌症的父亲和劳碌命苦的母亲,独自活在孤独的城市,没有朋友,没有对象,没有欲望,没有希望,定时回家交人交钱, 不想结婚,不想有亲密关系,却又不想一个人。

正能量的时候想着让自己心理健康起来,大多数时候想着不想原谅所有,放不下的就不放。越活越迷茫,想着以后日子怎么活,没有一丁点爱,连幻想都没有。除了责任还是责任,所以成天抱着是孤儿就好的想法。

与此同时,自己的工作、生活一团糟,看不到方向。生命里唯一一点光芒是弟弟算是有一个事业,游走在各地,做着喜欢的事,活成我想要的。看,又是我没能得到的东西,我嫉妒又很开心,只要他好好的,就都很好。

猛然惊觉自己还是没变,那个爱从爷爷奶奶家逃到四口之家的我,现在还是逃,从小到大,一直在逃。但我也想好起来,身体里,脑子里总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挣扎。

我想让这个声音大点再大点,在此前我要让自己健康起来,不要再逃。Kevin也没有逃了,他对着家人说出多年的心底话,虽然事情还未解决,但他已经on his way。方法总会有的,this is us 还能播,一起加油吧,Kev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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