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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翻日历,忽然发现,昨天是我的阴历生日,24岁了,我的第二个本命年生日。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她就到来了,没有一句招呼,也没有一点声响,来了,又仿佛没来过。
虽然文笔一般,但我偏偏喜欢文字。因为它除了表达,还可以记忆。24岁的第一天我想起了三篇写过的文章,两篇学生作文,一篇萃园站推文。名字分别是《我的家》《走进荒芜》和《送阿忠》。
《我的家》,这是一篇四年级写的命题作文。全篇就几百字,描写自己家里是什么样子的。这篇作文写的很好,语文老师亲自在全班同学面前读了一遍,说我描写的细致、生动,用词准确,按照空间顺序,逻辑清晰,非常好,看完文章就能想象到我家里是什么样子的,比大部分同学写的都要好。但是我很惭愧,语文老师读这篇文章的时候全程都低着头,脸通红通红的。那篇作文我只是为了完成作业、应付老师的,并不想被其他人看到,更不要说当着全班人的面读出来。我没有抄袭,完全自己完成。只是,全班18个人,有一半是我们村的,他们都知道我家是怎样的破样子,好多年前的土房,院墙倒了一段又垒上去,木制的大门高宽都不到两米,进进出出总像是要歪下来的样子,房顶漏雨了就接个盆子,一到下雨就会断电,只能用蜡烛……到现在,只描写这么两句话我都觉得羞愧的不行。更不要说当时在上四年级、身处其中的我了。所以我写的是红色宽敞的大门、美丽浮夸的迎客墙、精致大气的高堂字画……就是我去小伙伴家里玩的时候,看到的他们家的样子。
到今天,我也不会觉得当初的自己虚伪或者虚荣,一个爱面子的女孩子极力在外人面前保持端庄优雅的样子、维护可怜的自尊;也可以说,我做过更虚伪、更虚荣百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会觉得有些心酸。如今,终于可以舍弃一些修饰,将真实的自己展现在大家面前:我会拿着身边的小包跟人说,你看,这个是我20块钱买到手的,特别能装,都背了好久了;也会拉着朋友说,这家太贵了,我可没钱请客,咱们AA——这是成长带给我的成熟与自信。
《走进荒芜》,这是一篇高一的半命题作文,题目是“走进……”,题目原意是走进某位名人的世界,你学到了什么。可我那几天就非想写那个破院子。就是我生活了十二年的家,后来弃置,杂草丛生。似乎是巧合,到现在24年,我到目前为止的前半生都是在那个地方度过的,今日我想起的两篇文章又都是和它有关系的。2009年,那个院子里只剩一些破烂的家具、几处低矮欲倒的颓墙,和满院茂盛得自在坦荡的杂草。那篇作文的脉络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拿着钥匙推开一个院门,那是我的房子,我的财产;院子里的一切却让我无法接受,到处都是嚣张跋扈的杂草,淹没了记忆中的家,原来的家具、石头都已看不见,一眼望去只有可恶的绿色的草;我想把它们都消灭,想要夺回属于我的家,可是无力和无奈却只能让我失声痛哭;失魂落魄之下,看到一个在石缝里挣扎着要长大的小草,生了几丝怜悯,竟不再觉得这满院的绿色有多讨厌;这些草儿凭着自己的努力成长起来,把这院子点缀的生机勃勃,不至于颓废不堪;这样说来我倒要谢谢这些杂草了。两年后读到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总觉得他描述的荒芜但并不衰败的地坛和我住了十二年、后来荒芜了的家是一个样子的,由此多了几分亲切和亲近。恍然觉得,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和你到过一样的地方,有过一样的想法,而且他的想法恰恰让你知道了,这不是命中注定又是什么。到现在对史铁生的喜欢和对他作品的热爱与这篇文章不是没有关系的。
当初写下这篇文章,其实是有几分偏执和不满在里面的,对改变的生活无法适应,对自己的未来无法把控,沉浸在一些消极悲观的情绪里无法自拔,更倾向于将那个院子当做家,而不是当时的家;觉得自己连只草儿都不如,完全找不到努力的方向。如今,过得有没有草儿好,我也不确定;毕竟草儿靠阳光空气,而我目前吃土。不过,草木无心,而我有。现在我至少能弄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努力的方向在哪,虽然现状有些落魄,但心志尚在,相信未来会好起来的。
在成长的每个阶段都有可能会陷入一些消极的情绪中,学会宽慰自己、主动寻找出路,这是自我救赎,也是一种成长。
《送阿忠》,这是一篇萃园站的推文,临时决定要写的。因为收到消息,阿忠离世了。这是我长大懂事之后,第一次遇到朋友离世的情况。从2009年开始,求学在外,在家的时间少了许多,和他见面聊天的机会也很少。一般都是给家里电话的时候会顺便听到他的消息——他去外地工作了,谈恋爱了,听从家里安排去相亲了。安安稳稳地做着我们这个年纪应该做的所有事情,可是怎么想不到,有一天他会永远地离开。差不多半个月前,给我妈打电话的时候,她说,阿忠得病了,是肺癌。我是不相信的,不是不敢相信,是完全不会相信。他跟我一样大,在一起长大,至少有18年的时间和我呼吸着一样的空气,饮用相同的水源,就算这两年工作会暴露在一些存在有害生物的环境中,那也就是一两年,怎么会导致癌症呢;我想这不过是村子里无聊无趣的女人们胡乱地以讹传讹罢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又跟我妈通电话,她说下午的时候阿忠咽气了。我才意识到,这竟然是真的;和我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就在一块的小伙伴因为癌症离世了;以后我再也不可能看到他、跟他说话了。以前一起长大的片段像镜头一样一个个在我脸前飘过,一起打架,一起玩泥巴,以及相互打架的样子,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切都没有走远;而实际上,他再也不能回来了。晚上,我和好友聊天,我问他,你说,我们都会死是不是。当时他不肯回答我,但我清楚,我们都会死的。当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死就是一件无需讨论的事情,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如今我24岁,还有几个本命年可以活,我也不知道。
前几天有人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男生这两年工作很忙,不能陪你,可是两年后他可以拿到非常高的薪水,你们可以过得幸福美满,难道你不愿意等他两年吗。如此具有引导性的一个问题,我的回答偏偏是不愿意,我不能确定两年后我还在这个世上,更不能确定两年后这个男孩子的心思;能确定能够被保证的只有今天、此时此刻,宁愿在今天付出一切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想留着财富等到以后享受所谓的幸福。
24岁的我,还是一无所有,带着一颗不想服输的灵魂飘荡在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