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垛河南的东南角,住着老杨兄弟俩传下的后人,他们一家挨着一家,一共七八户人家,因为都姓杨,庄上人称‘杨家(ga)舍’。
杨家舍整体坐北朝南,东边和北边都是河,西边是一条沟,沟的尽头连着河南的住户,三面环水,房子的四周栽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有桑树,钉子槐树,榆树,整个杨家的房屋全都在树林的包围之中,夏天,我们都喜欢到那里去。在最河边还有一排扬柳树,柳条倒挂在河里,遮住了火辣辣的太阳,放鸭的老人将小鸭船,停靠在树荫的河边,偷着闲打起盹来,任凭鸭子自由自在地觅食。
在杨家舍的正南方,有一块约五亩的地,北头与杨家舍相连,是一个三面环水的垛子,因为靠着杨家舍,那块地就被叫作杨家垛子。垛子是集体的瓜田,田里有水瓜,烧瓜,香瓜,还有一种叫‘奶奶哼’的瓜。水瓜有青皮水瓜和花皮水瓜,夏天,口渴了,摘上一个洗洗,扒去瓤子,不用刀切,用手轻轻一捏,嫩嫩的水瓜并四分五裂,烧瓜是一种长长的,皮子比较厚,肉也比较结实的一种瓜,它常被用作烧汤和腌制瓜子。香瓜是一种个子小,圆圆的吃到嘴里香香的瓜,奶奶哼其实就是一种大大的圆圆的瓜,瓜吃到嘴里烂烂的,粉粉的,甜甜的,最适合老年人吃。
垛子三面环水,最北面和杨家舍相连,到了摘瓜的时候,七八个妇女负责摘瓜,男劳力负责用巴斗,箩筐运送,集中到垛子的北头,也就是杨家舍前面的树荫下,由队长和会计,按照各家各户的人头分发,两个专门负责挑瓜的,则七不离八地把瓜均匀地放开,全河南的大小儿趴高高兴兴拎着瓜蓝子回家去了。
在垛子的东南角,搭着一个看瓜的棚子,说是棚子,其实就是几根树杆架着个竹床,棚子四面通风,只有棚顶用稻草盖着,看瓜人在棚子里支起水纱帐子,防止夜里蚊虫叮咬。早晨走今天气凉快一点就在瓜地里薅薅草,观察观察,看哪些瓜能摘,哪些瓜不能摘,到了正午,瓜棚里温度太高,看瓜人夏为香赤裸着上身,露出晒得黑黝黝的肌肉,穿着条短裤,赤着脚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田埂上走着,趁着中午太阳火,没多少人出来,看瓜人就会从杨家,借来两张大凳,并排着放好躺在上面,躲在杨家舍的树荫下小憩一会儿。几个调皮的小伙头子耐不住热,结伴来到杨家垛子洗澡,他们一共四五个人,都是十二,三岁的年龄,以最调皮的‘二麻脚子’为首,每人都带着个大桶,在河里边洗澡边摸些河歪。垛子上的瓜滕倒挂在河边,一个个又大又脆的水瓜,从瓜叶中露出了脑袋,惹得几个调皮蛋口水淌淌的,他们偷偷摘下一个大水瓜,用水洗了洗,用手敲开扒尽瓜瓤子,四个人分着吃了起来,刚到水里的瓜瓤子,就引来了鱼塘里的一群鱼儿抢食,吃着吃着几个人觉得不过瘾,决定偷些瓜放在桶里带回去,几个人悄悄地爬上岸,手刚碰到瓜,‘唉!你们做什么?细麻脚小,把你们吃格还不过瘾,还想偷’?看瓜人夏为香已经站在了他们跟前,几个人吓得屁滚尿流,扑嗵扑嗵跳到河里游走了。夏为香是个特别负责的人,那些年,集体的瓜田一直是他看护的,别看他在树荫下打盹,可他一听到河里有小孩洗澡的声音,他就警惕起来,知道他们不是省油的灯,当他看到他们在分瓜吃时,就没有惊动他们,可当他们爬上岸想摘瓜时,他出现了。
几个小屁漏回家被大人一炮骂,也不敢作声。到了晚上,几个人乘完凉,已经半夜了,他们悄悄地游到瓜田,趁看瓜的熟睡了,四个人抬着瓜棚转了个身,大声喊到‘偷瓜了,偷瓜了’,老为香一着急,帐子一掀,睡眼朦胧爬起来就跑,一下子跳进了河里,几个恶作剧的小家伙也卟嗵,卟嗵地跳下了河逃跑了
杨家垛子在拉瓜滕后,就会种上萝卜,青菜和大蒜黄芽菜等,留到过春节时分分。垛子旁边的小河是集体的鱼塘,每年到了腊月二十这档口,生产队就派人用打(抽)水机,把河里面的水抽净,里面有很多很多的花(鲤)鱼,青鲲,草鲲,鳊鱼,花鲢,白鲢和鲫鱼等,队长和会计按人头,按鱼的品种大小分给各家各户,由几个人在出好水的河里,捡到的河歪,也按人头平均分配,集体再杀上两条猪子,每家每户再分上几十个鸭蛋,整个河南家家户户有肉有鱼有蔬菜,快快乐乐地过起了新年,当时的杨家舍就是整个河南的菜市场。
随着分田到户,杨家垛子由集体划分,成了河南村民各家各户的小菜地,各家各户按照自己的需求,种上了瓜瓠茄子等各种蔬菜,杨家垛从集体的大菜蓝子,变成了各家各户的小菜蓝子。垛子周围的鱼塘也承包给了村民。八七年集体釆用公开招标的方法,我们家以每年八千元的金额,取得了鱼塘从八七年至九二年五年的承包权,承包费一年一年的交。清鱼塘,买鱼苗,一家五口人,公公,婆婆还有小姑子和我们俩口子,除了种好六亩多的责任田,全家全身心地投入到养鱼当中,公公在鱼塘边搭了个舍子,和婆婆晚上就住在里面看护着鱼塘,老公则利用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给鱼塘消毒防治鱼病,按排喂食时间,我和小姑一有空闲,就背起草包割草,投到鱼塘里给鱼吃,并在鱼塘里养了几十只鸭和几十只鹅,一家人忙碌着,梦想着靠鱼塘发家致富,每年到了年底,我们就会用丝网张,用大网拖,取些鱼出来,卖给人家过春节,正好卖的钱好交上承包费,还能起去家里的一些开消。就这样全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朝着目标努力着。可人算不如天算,九一年的一场大水,白茫茫的一片,庄稼淹没在水中看不到一丝影子,分不清哪里是河哪里是岸,船儿肆无忌惮地横行着,鱼儿也成群结队地离开了我们精心呵护的鱼塘,我们一家人致富的梦想差点也随着这些鱼儿游走。 大水过后,我们夫妻俩就离开了家乡,投身到改革开放的大浪潮中,摸爬滚打至今。
现在,每次回乡,总要到杨家垛子去走一走,带着儿孙这一支马家军,分享我当年在这里获得的快乐,分享我们家从这里起步成长的快乐。夏风吹来,又吹向了远方,我正欣赏风的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