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尝试记录一切。有时候用眼睛,有时候用心灵,有时候以文字,亦或有时候以数码相机。唯有画笔你不会用,因为你知道自己的笨拙,也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不时要删除或抹去一些东西。于是,你会极度偏爱晴天,因为晴天会让你的眼睛、心灵、文字以及数码相机的画面变得格外清澈。你喜欢记载那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你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的存在,美丽或丑陋。
你记载每天早晨从六楼窗口探出头去,是破晓就要被你形容成为鱼肚白色的黎明;你记载垃圾话很是热闹的球场旁,在湖边偷偷垂钓的同学;你记载被遗弃的校园展板上过期的招聘会通告;你记载在午夜独自游荡在回忆的墓场,拜访每一位沉睡的故人。有很多景象,你不曾记录。虽时日久远,却能依旧清晰如昨,历历在目,黄昏里轻轻跳跃的暗香或芭蕉夜雨般的隐隐惆怅。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开始飘着,在冬季喜欢系着粗线红色围巾的女孩,常在霾色背景下的林间小道辗转的背影,粗线红色围巾飘摇着你永远的梦境。再如一个纷乱着鹅毛大雪的傍晚,城际道路被警方封闭,警示灯隔着玻璃一闪一闪地蚕食着你的希冀,引擎熄火的车厢深邃的寒冷和聒噪的对白。你就这样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游戏操纵者,在局外静心欣赏,看天色反复无常,故事只有你好再会。
春天在与晴空密谋,用真情杀死这个无情的城市。窗台上搁着各色各样的被子,最先响应着春天与晴空的号召,拍案而起。积蓄了整整一个冬季的湿寒,正在渐渐消退。洒满阳光般温暖的味道,会让你在某个醒得很早的四月清晨,听着对面均匀的呼吸声唏嘘不已。图书馆门前倾斜的草坪,忽然多了剩余的资本来一些文艺清新的桥段。忽嗔忽喜的表情,故作温柔的假把式耳光,突然会很想听周杰伦的画面,像素和内存流连的那场微醺的花事。他们实在年轻活力,实在纯粹而真实。只是,终究不外都要被时间凌迟的命运。
听着前奏望着天空,你会忽然想起,花瓣要试着开始掉落了。我想,我又该剪头了,或者把鱼缸里仅存活一条的小金鱼放掉,在这个晴天。记忆也许最终只会剩下一些黑白相片,如同女人聚会后残余的一地瓜子空壳,其中意味、烦操或片刻欢愉只有自知。这一春,你急于记录身边的景致,仿佛是担心自己很快要打点行装离去似的。仿佛要证明,你在某处存在过似的。老衰之人一样面无表情颤手抚摸着那些照片喃喃自语,晴在雨山西路86号的天,那是当年的我呢。
2013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