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雨越下越大了,许多道路积水已经走不通了,这样的雨在北方并不多见,不过对杨诚实这样老司机来说,这点雨还不算什么。杨诚实能够娴熟的判断出哪儿有积水,哪儿可以开过去,哪儿勉强可以过,哪儿是绝对不能去的,这都是他多年来开车的经验。
对杨诚实来说车已经成了他的一只手,一只脚,一个离不了的器官,他的第一桶金就是靠车挣来的。那时候的农村和小城市的汽车普及率还很低,杨诚实的舅舅是当地一家国营汽车维修厂的一个科室的主任,那年杨诚实14岁,他妈托他舅舅给他找了一个帮着维修师傅递钳子、递扳子、收拾工具的活儿。杨诚实虽然平时不说话,但是脑子灵活,他总是在师傅累得时候帮师傅修修车,他师傅也在没人的时候偷个功夫抽个烟,活儿就让杨诚实盯着。自那开始,虽然挣钱不多,但已经成了杨诚实的资本,毕竟大部分人是见不到车的,更别说碰车了。
等到杨诚实16岁那年,杨诚实的舅妈给杨诚实介绍了一桩亲事,是杨诚实舅妈的表姐夫弟弟的闺女,看关系绕的挺远,其实他们两家离的很近,只是隔了一个村,也就是五六里路的距离,但是在当时那个交通不发达,自行车都很少的年代,这个距离也不算近。
相亲是在杨诚实的汽车维修厂的旁边的一家饭店,杨诚实第一眼看到刘翠兰的时候眼睛一亮,在青春期正盛的年级看到任何一个女人都有蠢蠢欲动的心,何况对面这个含苞待放面露微红的黄花大闺女,他恨不得马上把她推倒和她睡觉。整个儿吃饭的过程都是杨诚实的父母和他舅妈表姐夫的弟弟和老婆在聊天。他只是是不是的偷看一下对面的姑娘,看的哈喇子直流。
结婚那天杨诚实开着修理厂的大货车,穿着新衣服,那个威风。杨诚实故意开车很慢,他拉了一车斗子的人走走停停,仿佛是要让车里的人都感受一下这个车,这种威风,十里八乡也就他杨诚实有这样的条件和待遇了,连村长都得抬眼看他。
到今天杨诚实已经开车快20年了,他的生活中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车。虽然他已经很难回到那时候的辉煌,但是一年也有七八万的收入,他来的时间早,那时候还买了一个房子,他的优越感就更强了。他认为这都是车给他带来的好命,没有车他现在还是在农村埋头种地,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每天出门前都把车擦得油光锃亮,其它开出租车的师傅都说他有洁癖,只有杨诚实知道他有多懒,但是唯独对车他特别的上心,对车杨诚实仿佛有一种虔诚,一种信念,一种信仰。
雨越来越大了,前面的雨刷已经不能把雨刷下来了,像倾盆倒下来的一样,杨诚实看到好多人已经在路边停下来打着双闪等雨停了,杨诚实看到他们就有一种技术娴熟的优越感。杨诚实继续保持车速20公里行驶,他嘴里哼着小曲,摇头晃脑,感觉自己好像在城堡里悠然自得。
砰,杨诚实感觉车似乎撞到了树上,他赶紧踩了一下刹车,但明明是在路中间。杨诚实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赶紧把车往后倒了一下,果然前面倒下了一个人。杨诚实吓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前面的那个人起来半个身子向他挥手,示意他下车扶一下他。杨诚实紧张的打开车门,外边雨太大他下不去。他索性把车门关上,往后倒了一下车从那人的旁边开了过去,虽然反光镜看不到东西,但他总感觉刚刚倒下的人在追他,他下意识的把车开的更快了。
杨诚实开了大概两公里后把车停到路边的大树下,他打着伞下车看了看车,车上虽然有一点点的凹坑但不明显,又因为雨太大,车上的血已经被冲的差不多了,他找了一些树枝又扫了扫,定了定神。
杨诚实重新上车,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今天不能再拉活儿了。他迅速把车标改成“暂停”,然后开车往家走。杨诚实总感觉有人在追他的车子,他也下意识的用眼睛看车中间的反光镜,他又感觉有人坐在他车的后座上。杨诚实突然对车有些恐惧,他想马上跳出车窗,不想和车有一点点的关系。
杨诚实结婚那天,他用车斗子拉了刘翠兰的爸妈、自己的爸妈、舅舅舅妈,去的时候他舅舅坐副驾驶。舅舅说,好好干,以后汽车大发展,争取不要做没出息的农民,天天和土地打交道。杨诚实结婚那天喝醉了,是刘翠兰帮他脱了衣服塞进了被窝,他碰都没碰刘翠兰一下。多年以后,杨诚实和叶姿芯讲起这段故事的时候还耿耿于怀,说自己就是一个农村的小土鳖,啥都不懂,你说那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错过了。叶姿芯说她不也没跟别人睡过么?你这酸的什么劲?杨诚实一脸茫然但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叶姿芯。
要说刘翠兰真是一个好老婆,她比杨诚实大了三岁,是收拾家的一把好手,除了重农活外,几乎不用杨诚实操心。杨诚实天天除了去修理厂修车,就是回家睡觉。那时候的杨诚实还不懂什么叫身材,如果他那时候知道,他找了刘翠兰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当他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候,刘翠兰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羞涩已经没有了,剩下的是熟妇的魅力,别有风味。
结婚半年之后的一个晚上,刘翠兰和杨诚实说白天舅舅来家里了。
舅舅来了说了什么?
他说诚实已经挣的钱不少了,要不就不让我在家种地了,把地租出去跟你一起到县城找个营生。
你能干什么?
舅舅帮找了一个服务员的活儿,就在咱们定亲的那个饭店,咱俩离的近还有个照应。
又半年之后,杨诚实和刘翠兰为了减少来回往家跑的时间,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就彻底的成了城里人了。人们都说刘翠兰有福,都说杨诚实真是命好,那么小小的年级就有了那么大的作为,是别人几辈子都混不到的日子。杨诚实更感谢车给他带来的生活的变化,有时候杨诚实也感谢党感谢国家,感谢自己生在了红旗下,长在了新中国。他想如果在万恶的旧社会,他肯定是一个奴隶,一个被人到处使唤的人,怎么能过上现在的人上人的日子。
杨诚实的父母也为这个儿子感到高兴和自豪,他爸从此以后腰板都直起来了,他爸老说我们家诚实天天在县城能看到县长和县委书记,他妈也说诚实每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说诚实每天吃不完倒掉的菜都够他们老两口吃一星期的。
嗡,嗡,嗡,杨诚实一看是公司打来的电话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哆哆嗦嗦的接起来。
诚实,你没事儿吧?今天雨大早点回家吧。大队长说。
好,好,好,杨诚实哆哆嗦嗦的说。
你怎么了?大队长问。
我没事儿,我没事儿,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我听不太清,我还得给其他几个人打电话,你早点回家吧,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好,好,好。
在刘翠兰做服务员的前几天,杨诚实还有些不习惯,当然,刘翠兰也不习惯别人一直盯着她的眼神。刘翠兰虽然干活儿卖力,不偷懒,但是总也挣不到钱,毕竟那个时候大家都吃苦,都卖力,只是在外边吃饭的人太少,价格也便宜,所以她虽然每天累得要命,但是却也并没有比在农田多挣到钱,倒是杨诚实的工资一天比一天高。
有一天,刘翠兰在的饭店来了几个开小轿车的人,那时候能开的上轿车的人少之又少,大家都说奔驰宝马是最好的车,那个人开的就是一个宝马。但是刘翠兰并不认识那个车,刘翠兰的饭店的老板也不认识那个车是宝马。吃饭的时候,开车的中年男人问刘翠兰。
你多大了?
19岁,快20了。
家是哪里的?
东刘庄。
哦。那个人说。刘建国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总听庄里人说他在北京混的很好,我们十里八乡的人都说能见上他一面都是荣幸。
哦。
你认识他?
嗯,算是认识吧。
那你也挺厉害。刘翠兰说。
没有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你想过去北京打工吗?
没有,我们这没有一技之长的,到北京也混不出来人样,还不如在老家自在。
有时候长得好看也是一种资本。那人说。那人仿佛看到了刘翠兰被深深掩盖的内心,也真真的刺动刘翠兰心里的那个小小的悸动。
哎,好看不好看有啥用,都结婚了的人了,安安稳稳的在这儿待下去吧。刘翠兰仿佛心有不甘的说。
嗡,嗡,嗡,是刘翠兰打来的电话。
杨诚实镇静了一下,拿起电话,外边的雨已经渐渐的小了很多。
你今天几点收车?
我现在往家走呢?
你要不顺道把善灵接回来吧。刘翠兰说。
我不去了,让她打车回家吧,我今天有点累了。
杨诚实挂断电话感觉心疼了一下,他还是感觉总有人跟着他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