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候读到王勃《滕王阁序》“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觉得阮籍好像有些傻帽:为什么赶着马车往前走的时候,不首先探明路况,至少也应该边走边看,不至于弄到无路可走了就嚎啕大哭吧?
阮籍就是这样任性!
然而,随着岁月流逝,却越来越觉得阮籍很可爱,甚至认为人的一生偶尔也需要“猖狂”一下!
人们常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描述人与树木成长非一朝一夕工夫,需要假以时日。认真想想,二者有共性,也有自己的特性和差异。但世人往往因为共性而竭力趋同,忽略了特性、差异的意义。而这些往往又是价值所在。好比钻石之与木炭,二者化学研究领域同为碳族。但有多少人以为这二者可以随意替换,会用钻石和你换取一块黑炭?
树木无知无觉,而人呢?人是血肉之躯。正是这血这肉,赋予生命以高贵的地位和无可估量的价值。万物之灵的人类主宰了整个地球。人们悲哀一个生命的突然消失——无论其贵贱,但很少会悲哀一棵大树轰然倒下——或许我是无意间轻贱了树木的生命意识!
人与树木的差异存在,决定了二者体现价值的方式会有所不同。
“十年树木”,这“树”木的十年,不宜随意挪动了树木。“树挪死”,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树木刚刚把根须伸向泥土吸取养料和水分,马上又给它挪个窝,你想它怎么不死亡了呢?说实话,我非常不赞成把大山中的古木移植到城市中央。有的树木因为一时无法适应水土,还挂上点滴来了。世卫组织统计信息中的中国输液数量世界第一,不会把这个也算上了吧!
而人,大不相同了!
人需要像树木一样成长!唯有像树木一样坚守了脚下的土地,坚守了寂寞与孤独,坚守了生命的操守,才能够生长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人的生命又或许悲哀!去掉各种色彩简略分析线条,人生其实就是一个从出生慢慢接近死亡的过程。无论怎样挣扎或者回避,死亡还是会在冥冥中约定的日期倏地来临。
就这样不紧不慢靠近了死亡?
如果真那样,可能悲哀的便不只是死亡随时会降临这一结果,还会捎带着这一过程中的寂寞与无奈。给人一种感觉,特像是湘西地区所谓的“赶尸”。
在这过程中尽量尽快上下翻滚,腾挪跌宕,才能极尽生命之美,给原本可能无趣的生活增添一抹亮色。
于是,我们看见有人“猖狂”起来:他们并没有尊崇了社会普遍认同的生命价值规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崽会打洞”,他们笃信卑微的出身也会造就不平凡的人生,他们也就这样达到了自己生命的高地;
于是,我们看见有人“猖狂”起来:他们并没有对自己已经拥有的安逸生活表现出满足和迷恋,“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生活完全是一种说“走起”就“走起”的轻松与洒脱;
于是,我们看见有人“猖狂”起来:他们并没有对权势社会的骄狂与暴戾表现出低眉顺眼的媚态,“沧浪之水清兮,可以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流露出生命的淡定和智慧;
……
人生结果既然已经不可避免落入“千人一面,千部一腔”死亡的俗套,我们还能够怎么样呢?唯有在生命的过程中有所“猖狂”任性,才能给人生增添一些看点和“卖点”。
诚然,生命偶尔需“猖狂”,我还是对某些“猖狂”的行为保留自己的意见。比如我认同阮籍喝醉酒后倒在新娘子床上呼呼大睡的“猖狂”,却不认同时下某些官员到处找情妇的“猖狂”;我认同富可敌国陶朱公积累财富手段的“猖狂”,却不认同某些窃国窃民而富的“猖狂”;我认同在东京殉国“蹈海英雄”陈天华的“猖狂”,却不认同现世为情困为财困动辄“唯有一死”的“猖狂”……
生命寂寞,偶尔“猖狂”,才会有了活性,有了色彩,有了旋律,才会有人附和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