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听上官文露老师解读张爱玲的《封锁》反复听了两、三遍后再开始新一轮地听,然后边听边写这篇文章的,因为我不想漫无目的地听书,我也不希望自己看到的或听到的一切眼睁睁从我跟前飘走,变成过眼云烟,而是总想留住些什么,就像孙悟空在如来佛的手掌上做个“到此一游”的记号一样。
而且我估摸着自己光分享读书心得怎么着都能码上十几万字吧,所以我就码得更勤了,要知道我的目标可是在“简书”上码100万字呢,目前还差57万字。所以我打算除了写二美布置的写作话题,还夹杂着分享一些读书心得充充字数。
好了,言归正传。
张爱玲的短篇小说《封锁》,你读过吗?
它是封锁期间整个上海打的一个盹,做的一个不近情理的梦。
尽管如此,我喜欢《封锁》,喜欢这个梦----因为它让道路封锁了,电车停滞了,时间和空间仿佛重新组合了,从前的生活里各种规则和束缚仿佛都消失了,这段时间充满了无穷新的可能性,还原了生命真实的模样。
故事发生在旧上海封锁时期,一辆停滞在马路上的电车里,男主人公吕宗桢为了躲避一个自己讨厌的熟人而将计就计地跟身旁的一个陌生女人吴翠远聊起天来。
这一对萍水相逢的男女,一个是纠结于家庭琐事和工作杂务的中年会计师,一个是长相平凡、努力上进而又内心苦闷的年轻女教师。
他们本来可能只是两个同坐一辆车的乘客,对于彼此都太过普通,留不下什么印象。但在混乱中四目交接的那一瞬,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突然变成了懂得调情的男人和渴望被调情的女人,他们性格中那些早已压抑了太久的部分忽然对一个陌生的异性放出光来。
吕宗桢最初起了调情的念头其实只是想气气他的太太,但这样一个整日按部就班的中年男人早已过了调情的年纪,他的心里除了工作和家庭里琐碎的事情,其实也就剩下焦虑和不安。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地想:“宗桢的焦虑和不安究竟源自于什么呢?”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作为人到中年的宗桢在现实生活中每天累都累死了,尽管他可能对自己的老婆、对自己的现状不是很满意,但是依旧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只能忍受着生活,这也是我们大多数成年人现在的人生状态。
然后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们的孩子,可能我们内心深处的焦虑和迷茫源自于害怕吧,害怕自己不够优秀、不够成功、耽误了孩子,害怕自己不能为孩子创造更多的资本、更好的条件,让他们在未来独立之后有能力去选择他们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人生。
其实我们不图孩子将来有多成功,我们只图她将来能够学得多一点、广一点、能有多一点的技能,这样她将来能够有资本和能力去在她很多的能力和技能当中去选择一个自己更加喜欢的生活方式。
接着,我继续往下听。
电车上这一刻的翠远对于吕宗桢来说却表现出了一种久违了的女性风韵,他对翠远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和交流的渴望,长期压抑着的焦虑情绪终于可以在一个女性面前吐露出来,而翠远的心里则是暗暗期待着这个陌生男人的抱怨,她渴望的“真”其实就是希望看到别人内心深处有着和她一样的焦虑与不安。
坦露自己对于社会和生活的焦虑其实意味着同一些理所当然的社会规则相决裂,当两个人对此产生了共鸣,他们就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在心里建立一个新的“乌托邦”,于是他们对于彼此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认同感,两个人通过坦露心腹而在电车这个公共场合里营造了一个非常私密的内心空间,他们仿佛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进入。
宗桢没有想到他能够使一个女人脸红、使她微笑、使她背过脸去、使她掉过头来,在这里他是一个男子,平时他是会计师、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是家长、他是车上的搭客、他是店里的主顾、他是市民,可是对于这个不知道他底细的女人,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男子。
他们恋爱着了,他告诉她很多话,关于他们银行里谁跟他最好、谁跟他面和心不和、家里怎样闹口舌、他的秘密的悲哀、他的读书时代的志愿、无休无歇的话,可是她并不嫌烦。
恋爱着的男子向来是喜欢说,恋爱着的女人向来是喜欢听,恋爱着的女人破例着不大爱说话因为下意识地她知道男人彻底地懂得了一个女人之后是不会爱她的。其实,当一个女人彻底懂得一个男人之后也未必就会爱他。
宗桢断定翠远是一个可爱的女人,白、稀薄、温热,像冬天里从嘴里呵出来的气,你不要她,她就悄悄地飘散了,她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她什么都懂什么都宽宥你,你说真话她为你心酸,你说假话她微笑着,仿佛说:“瞧,你这张嘴!”
上一刻翠远的脸在宗桢看来还只是像挤出来的牙膏,这一刻却变成了白描的牡丹花,在这两个人的关系中翠远压抑已久的女性美终于被宗桢注意到了。
可以说,这两人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发生了爱恋,翠远爱上了宗桢的坦诚,而宗桢爱上了翠远的理解和包容,这是两个人在生活中从来都没有经验过的一种感觉,纯粹而美好,却分外的不真实,因为这世界上大概早已不存在所谓纯粹的人了。
他们爱上的只是彼此身上的某一部分的美好,而又把这份美好当成了这个人的全部,但这种迷恋背后其实早已危机四伏,只是人们还没有发现。
他们在彼此身上感受到的美好感觉让他们在恍惚之间觉得一切都有重来一次的可能,翠远甚至已经暗暗下了决心要冲破一切跟宗桢在一起,这时候她的想法是即使家人和社会不同意又怎么样,他们让她压抑了那么久,她正要气气他们,这个“气”字似曾相识,在前面吕宗桢决定要调情的那一瞬心里想的也是要气一下他自己的老婆,他们都想通过对方来反抗自己无聊的生活。
而可笑的是男人是在恋情开始之前想要叛逆,而女人却是在恋情结果之后才想要叛逆。宗桢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结果,而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更像是一场梦游,没有任何在现实中着力的方向。
故事的结局是:吕宗桢仿佛从梦中苏醒过来一样,他终于又记起了这现实生活中的种种限制,他对翠远说了一句“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就结束了这场梦。
而翠远的心里却仍然怀抱着某种希望,她比宗桢敏感、她比他清醒、而她内心的渴望也明显要比宗桢更深,她离别时的那种痛哭流涕更像是一种惋惜,她爱上了吕宗桢的某一个部分,这部分的他自然而真实,对世界充满了坦诚与怀疑。
这世界无比嘈杂,而对于翠远来说她遇见的人们都只在与他们产生关联的那一刻是活着的,吕宗桢也只在封锁的这一段时间里真正活过,封锁后的吕宗桢对于翠远来说是另外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我真是为这样的结局感到庆幸,既保护了宗桢的婚姻免受伤害,也保留了宗桢和翠远之间那种美好的感觉。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宗桢和翠远最后冲破一切的束缚在一起了,他们也不一定会幸福,因为他们之间不是没有感情,而是这种感情太淡薄了,按照相伴一生的标准来权衡,太不够了,感情需要在日常生活里细水长流。
所以我觉得宗桢实际上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事,他把自己已为人夫这个角色放在第一位,主动把翠远排除在了自己生活之外,不然,翠远很可能得来一个悲惨的结果。
而对于翠远的伤心痛哭,我觉得这是她成长需要付出的小小代价,那就是永远都不要爱上有妇之夫,更不要因为耽于一刻的甜蜜就想着要交出自己的一生。
《封锁》就到这里,感谢阅读,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