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冲里的水田都插上秧了,塅里的禾苗也早已开始长高、发蔸了,每蔸由两叁根苗发展到七八根,禾间隙里泥面上的草种子也不是“吃素”的:有好的阳光、雨露和肥料,为何不快些生根发芽,快些长起来,与禾苗一比高下呢?说不定也能撑起一片蓝天。
农民伯伯们也是特了解田里百草的能耐的,生产队长及时地安排原插秧的人马又开始“来”禾了:每人手里拿一根棍子,撑到禾空隙的地方,一只脚站在泥里,另一脚用脚趾和脚板去扫禾苗边的泥面,边扫边前进,两只脚轮流着操作。我们的前面有人在施肥,既有家肥也有现代的工业产氮肥、磷肥。通过扫荡泥面,将肥料压到泥里去,让禾苗的根更容易吸收,在炽热的太阳光照耀下,也没那么容易挥发或分解掉。同时还有一个任务是补蔸,从发育好的、又多的禾蔸处分一半出来,补到漏插的、或是禾苗已死、或是过于单薄的地方去。再是将泥面上刚长出来的小草都踩到泥里去,不让它们抢“吃”本应给禾苗的肥料。
有些年纪大的叔伯还按老习惯,用棕树丝包住小腿,婶婶们用薄膜纸包住小腿,我学到一些堂哥哥们的懒惰做法——穿条长裤,只用禾管扎住裤脚末端,不让裤筒湿水后乱摆动,这样禾苗叶不会划伤小腿,其他的飞虫或蚂蝗之类的也粘不到腿上去。跟插秧一样,刚开始时,也是一字排开,大人管八蔸,我们小孩“来”四蔸,一个挨一个,每蔸禾都要“来”到,比较聊得来的人挤在一起,聊不来的靠边,天南地北任聊,“反弄”有的是时间。多是以男女情、鬼神、奇闻异事为主题,但有时也拿一些儿童不宜的来开玩笑逗乐,我们小孩只装听不到,大人欺我们不敢笑,更不敢插嘴。
也有一些特正经的叔伯们只专心做事,还在棍子上吊着一个小的布袋,将在脚下捡到的田螺放进去,一天捡下来,也可以吃一餐了;也有人在棍子上挂一个小竹筒,筒里面有浓黑旱烟汁,将从脚上扯下来的蚂蝗放进去,不一会功夫,害虫的小生命就结束了。我们小孩的脚板短小,大人一次能扫干净的禾空隙处,我们要扫两次以上,力度也不够,为了跟上“大部队”,我们不能分心,什么袋子也不能提,但我还是经不住突然蹿出的大黄鳝的诱惑,别人嫌麻烦难对付的黄鳝,我喜欢抓,与田螺一样,也是可以抓来改善家人的伙食,吃下后可以减轻身体内的湿气。
卷叶虫是很聪明的爬虫,它们一般选择最宽而长的禾叶,将其卷成一个圆筒,自己则躲在里面,用农药也不易喷得到它们的身上,鸟和青蛙们也都拿它没办法,一到了晚上,它一定出来大肆地吞噬鲜嫩的禾叶。我们来禾时,见到卷叶虫,必和卷起的叶子一起摘下来,装到一起带回家喂鸡。
一个星期后,全部的禾田都“来”过一次。但先来过的禾田里又长出草来了,我们又要重走一次了,并且要再一次追肥。一个星期的时间,禾苗又已长高几寸,更加的茂盛,禾蔸空里已盖满了斜伸出来、摇摇晃晃弓型的嫩叶,好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忙热闹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