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惊喜的背后,背后往往隐藏着让人意想不到的灾祸。矿难发生后,村里的茅山矿洞被县上封闭了,啥时候解封,谁也说不准。
这一年,青头28岁了,大女儿三岁了,随着家中二女儿的降生,小两口的日子过得越加艰难。在茅山矿上上班,还有工分补贴,封矿后,青头不得不去谋求新的营生(俗语:职业)。他是一个喜欢做点技术的木讷的乡下人,他手艺巧,即使是侍弄庄稼,种地,也是一个行家里手。可是,他的天性里,喜欢做个手艺人,靠着手艺挣饭吃。在马兰镇学到的木匠手艺,他一直没有放下,家里的板柜、木凳、饭桌,都是他用锯子、钉子、锤子、树胶、板材,一件一件打做的。
不过,他内心更喜欢盖房子,哪怕从和泥、搬砖做起。
可是,乡下的日子是凝固、呆板、苦涩的。从茅山矿上回村的人,都参加了生产队的下地劳动,青头也不例外。每天和小玲一起听着队里的钟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青头是壮劳力,随大伙儿到大田(农田)劳动。小玲因为孩子小,在队里干些清闲活计。“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在漫长的月夜里,青头睡不着,便发出无奈的感叹!“想那么多干啥?看你就是耪了一天地,还不累!”,小玲冒出一句,就又睡着了。她这一天过得实在不容易,忙一家人的吃饭、洗衣、打扫卫生不说,还得一边到队里劳动,一边照看两个孩子。夜里孩子的吃奶、喝水,都搅乱了她的睡眠,她的眼圈一直黑黑的。
连日的大雨,西河也漫起汹涌的洪水,冲破河堤,把河西两个村子都淹了,好在没有冲走人,只是家具和猪、羊被裹走了不少。
青头和村里会游泳的,在河边树林里,捡了不少粗粗的圆木,这是洪水从山里裹来的。捡来的圆木,在青头的巧手下,又会给家里增添几件像样家具。村子周围的山林都是集体财产,那是任谁都不敢动的。这些洪水带来的“外捞”(意外之财的意思),能给乡下人带来惊喜。
洪水过后,西河的鱼虾也陡然增多。相比做手艺活儿,青头并不爱捞鱼,他觉得那不是正业。可为着一家老小的吃饭着想,也身不由自带上水桶、网抄子下河。
青头家西院邻居大恒兴趣广泛,爱打牌、爱喝酒、爱捞鱼摸虾。他比青头年龄小,这是个长得粗壮的乡下汉子,高嗓门,爱说笑话。每次捞鱼,都是他来找青头一起去,常常是扒着院墙喊:“二哥、逮鱼去啦,鲶鱼、鲤瓜子(鲤鱼),麦穗(一种形似麦穗的小鱼),多了去了。”,二人便带上家伙事儿奔向西河。
河里,早有人捞鱼了,洪水过后,坑洼不平的河道里,岸边大一点的水坑一般藏几条小鱼。河水还混浊,看不到鱼,用抄网兜过去,就能网上来几条小麦穗儿和白条儿。鲶鱼一般藏在大石头下,有经验的捞鱼者,会挽起裤腿,蹒跚走到河中央的大石旁,沿着石头底下的缝隙摸鱼。这一摸,可不得了,竟然摸到“鱼窝”。“鱼窝”是一群鱼在石下空隙里,暂时寄居的地方,往往会有十多条鱼挤在一起。这时,捞鱼者会不慌不忙地缩回手来,找人帮忙。帮忙者会架一副大一些的抄网在窝口,这时候,捞鱼者才会果断地伸手掏入窝中,用十指掐鱼,每次都会掐住一、两条,放入水桶。鱼窝里,受惊吓的鱼们会慌不择路、四下奔逃,恰好闯入窝口的大抄网中。伏击这样的“鱼窝”,是青头和大恒的捞鱼最爱。
当捞到半水桶的杂鱼后,汉子们会停下来,把水桶里的苔藓、木棍等杂物捡干净,然后,一身湿漉漉地疾步回家了。
捞到的河鱼,大小参次不齐,细心的主妇们一般把大点的鱼挑出来,放在一起,挤去鱼肚子里的东西,下锅油煎,再炖,一盆香喷喷的鱼鲜上桌了,主食是铁锅里贴的几块热热的焦黄的玉米饼子。太小的鱼,直接混合萝卜条咸菜一起熬,锅里再放几颗黄豆粒,盐一定是要多放的。这样就熬出一盆小鱼咸菜,可以吃几天。
每当洪水过后的那几天,靠山屯的空气中都飘满炖鱼香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