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灯火澄明,薄薄的雾气侵扰着城市的每一处空间。大街困倦无力,偶有汽车扰动,但随着它的绝尘而去,空气立马又会被按压在地。一切都仿佛凝结,稠厚得如同油脂。
远处,两只龙虾在游荡,叫嚷着挥动着酒瓶,时而分开,时而碰撞。它们互相搀扶着走出酒馆,横穿马路。它们嘲弄亦或狂笑。它们在迷一样的世界游走,无处不是意外。它们怒吼亦或咒骂,亦或碎碎念叨。时间于它们而言仿佛只是一瓶加了冰的百威,喝进去时是淡如清水的黄,拉出来的却是黄的清水加了点淡淡的盐。
人们说生活的酸甜苦辣,但龙虾偏不,龙虾们喜欢中间那咸咸的温暖以及表面包裹着那淡淡的黄。
龙虾的江湖不分是非黑白,它们没有国籍,没有身份证。它们喝多了敢于掀桌子,没喝的时候也敢扶老奶奶过马路。龙虾们天生有一颗红色的心,煮熟了还有个红色的壳。它们不用买房子,它们可以到处游荡而不会被查边防证。
没人敢给龙虾们讲故事,人们只能把它们煮熟了下酒。每只龙虾鲜嫩的肉外面都包裹着那硬硬的壳,一口咬下去,香辣四溢,霸气侧漏。彼时,仿佛每一寸头皮都鼓足了气,只待一杯啤酒的浇灌便会嘶嘶地冒着青烟。
一开始,人们分不清楚那青烟到底是胡言乱语,还是本性毕露。后来,人们能分清了。但自那以后能分的人们便学会了缄默。
所以这个世界虽然真相一直都在,但从来没有口口相传。
而龙虾们总是半醉,它们横在盘里,红着脸,张牙舞爪地吓唬着吃客。
吃货的世界杯盏交错,人们口沫横飞地讲着各种江湖里的故事。
没有侠骨柔情的剧情,一切都那么苍白无力。可笑的是每个人都那么乐此不疲。
龙虾们很想笑,它们涨红了脸。
酒瓶在半空中交错,一半记忆过往的岁月,一半掩埋现实的卑劣。
可笑的是,没有江湖的人口口不离江湖,而有江湖的人却决口不提。
也许这就是现实,虽然现实里没有龙虾。
不对,现实里有龙虾,但没有江湖。
也许是龙虾的世界有江湖,而我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