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个让世人千万次呼唤的字眼,而今,对我,只是梦中才能享受到的一种奢侈。
曾几何时,我就是在呼唤“妈”的岁月中长大的。上学前说:“妈,我们走啦!”。放学后回家进门就一声“妈!”。假如只有爸在家,给爸的问候是:“爸,我妈呢?”......
妈生我时大出血险些丢了性命;妈生下我由于农活重,营养不良缺奶水,只能养只山羊,日日挤奶作我的母乳替代;妈在我上学前一晚为我连夜缝制了毛蓝色的书包;妈在冬日早晨总是在我起床前就把我的衣服在热炕上捂热了给我穿,且在出门前总要我带好一小盆早已炜好的炭火(其实就是用一个废旧的铁皮碗)来抵御北方冬天在简陋的教室上课时的寒冷;妈在我们四个孩子都上学的时候一个人种着五个人的地(爸爸工作在城里,所以只能周末回家帮帮忙);妈总是在农闲的时候一刻不停地剪鞋样,纳鞋底,然后一边做着鞋子一边给我们讲姥姥姥爷的故事;妈总是过一段时间就到邮局寄一包鞋子到新疆给舅舅们穿,每一只鞋子里都塞满了诸如红枣,有小米,有青稞珍子(跟麦片差不多的一种食品),有时还有红糖(我和弟弟们的最爱)之类的东西!妈在我结婚后教我怎么处理好婆媳关系;妈在我生了小孩后幸福而加倍地辛劳着;妈在我已人到中年还教我怎么洗凉粉,怎么做葫芦面条饭;妈在三弟过世后一个月时间白了头;妈在大弟过世后十天就悲痛欲绝地放弃了生的欲望,决绝地离我们而去......
这就是我的妈。回想和妈度过的日子虽然艰辛但有盼头。我初中的时候农村开始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当时妈妈就说,这下好了,再也不愁自家没地了。在生产队把农具牲畜等分给各家各户的时候用的是传统的抓阄方式,妈妈抓了阄;颤抖着双手打开的时候既激动又害怕(怕抓到骡子或者马之类的烈性牲畜,女人家一般使唤不动)。之后,我们家来了亲戚时再也不向邻居家借油,借菜,借白面了。不仅如此,妈妈每年都备有送亲朋好友的份儿。妈种的有机蔬菜城里乡下的人都吃过。妈每年都在开春的时候孵化或到集市上买五、六十只小鸡养着,供我们周末和节假日享用小鸡炖白菜和老鸡汤。
妈跟千千万万中国农村妇女一样,任劳任怨,不求回报,只盼亲人一切顺利。妈的韧劲和生活智慧我们做晚辈的有时候都无法想象。小时候我记得有时吃饭我们不许出去吃,那是因为当时缺粮,妈就把米糠再筛一遍,将筛下的细米糠和麦麸面和在一起蒸馍或煮粥供我们吃喝,妈怕外人知道笑话我们,于是每顿饭都吃完后她才允许我们出去。还有一次刚浇过冬水,大约在十月下旬,(北方的已是满地冰霜的季节了)我骑车回家,在街门口就听见妈妈在骂人,进门缺发现家中只有妈妈一人在。一问才知道妈妈拿件破大衣把自己炜在院子里刮甜菜根(一种能制糖的农作物,出售之前必须将其齐顶并刮去根部多余的毛根,否则验货时会影响等级,买不上好价钱),觉得寂寞,又怕自己太累睡着了,于是就想了这招,跟不听话的猫呀,小羊羔呀讲讲话。有时候还大声批评两只经常掐架的公鸡!如此辛劳的妈妈有一双有力而粗糙的双手。由于常年干粗活,有没半点闲暇去护理。秋收农忙季节我经常看见妈妈脸颊上都有皲裂!也因此,我每次回家紧握妈妈的手时,有刺痛感的不是我的手而是我的心!
这么辛苦的妈妈从来都不忘记教育好自己的孩子。打记事起妈妈常在我们四个孩子面前叮嘱的人生哲学让我们受用一生:妈妈常常说“箭头不快,弩折箭杆”以此来教会我们进取和自主学习。还有一句“牛不吃水,角叉里摁?”要我们认清客观事实,凡事不可强求。在尽孝方面妈常说:“长辈有多少不是,尽孝是晚辈的本分。”“父母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瘦死的羊肉,亲死的娘舅。”但烙印于我记忆里的是那句妈经常挂在嘴边,近似于唠叨的一句话:你们四个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像我一样做个睁眼瞎,到时候(有朝一日),别人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只能摸牛尾巴(在家务农)!
这就是我的妈妈,一位识不得几个字但又富有哲学思想且会统筹规划生活的伟大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