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一直弓着腰用镰刀在割稻谷,眼前一片望不到头的金黄色,使得她有种麻木的绝望,太累了,又热又渴又饿,她觉得自己下一分钟会倒下去。
妈妈交待她今天得割完这一亩五分田,明天请了四个帮工打谷,四人的工费是600块钱。妈妈说那些人特别难约,她从四爷爷那每人多加十块钱后硬抢过来的。得罪了四爷爷,以后妈妈在村里更不好做事。
昨晚同村的同学晚情过来找小倩,说是“双抢”完便跟哥哥去广东东莞的鞋厂打工,暑假过后不再返校学习,她问小倩要不要一起走,反正按照她俩的成绩,明年高考也只能考个专科学校,家长们也不一定愿意供她们去读大学,与其再浪费一年,不如早点去打工,早点增长见识也好。
小倩不想去东莞,她想坚持到高考结束,下学期她想恳求妈妈让她住校,在家里太多农活和家务事,她没时间好好复习。她想再努力一把,老师说她考二本没有问题。
可是,直从爸爸半年前交通意外去世,妈妈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对小倩也经常不理不睬,有时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如果去住校没人照顾妈妈怎么办。
小倩一边想着这些烦心事,手下却丝毫没有减慢速度,除了偶尔用全是泥水的袖套擦擦汗,她不停的割,不停的堆放。
正午的太阳特别毒辣,天上没有一点云彩,也没有一丝风,满目金黄色的梯田,一层层通向远处的山脚。偶有人用马驮着一袋袋打好的稻谷路过小倩所在的田边,劝她先回家避避太阳,以免中暑。
小倩觉得头越来越沉,她也想停下来,从早上六点到现在十二点,没吃东西没喝水,她已经割倒一半的稻子,照这个速度,下午六点可以完成妈妈交待的任务。
可是,妈妈不是说十一点送饭到田里来的吗?难道又忘了?
最近妈妈越来越糊涂,炒菜经常炒糊,喂猪不记得煮熟,有次小倩放学回来,看到妈妈在灶前将火烧得很旺,但灶台上没放任何锅子或别的,问她,她说是烧火做饭,但分明忘记淘米忘记将饭锅放灶台了。
妈妈还总是自言自语,小倩近距离悄悄听过,好像妈妈是在跟爸爸对话。大意是让爸爸再等等她,她会去找他之类的。妈妈和爸爸感情很好,从来没吵过架。小倩想着妈妈或许还得过段时间才能从爸爸过世的阴影里走出来。
就在这时,小倩想起妈妈那天的表情,那么认真的在对着空气说很快去找爸爸……
突然之间她不敢往下想,将手上的镰刀往田埂上一扔,赶紧往家跑。
还是太迟了,小倩回到家时,妈妈躺在堂屋爸爸的遗像前,口吐白沫,早已不省人事。
旁边是一个空空的农药瓶。
那天中午,小倩的尖叫声,唤醒了住一楼的儿子由祺,唤醒了正在昏昏欲睡的牧羊犬,也唤醒了小倩自己。她醒来时还听到自己痛苦而又绝望的尖叫声从自己嘴里不停“啊,啊,啊”的喊出。
明明开着空调,由祺冲进房间时看到小倩头发湿湿的,脸上滴嗒往下掉的不知是汗还是泪。
“妈妈你是不是又做梦了?”
“可能是吧,可是梦怎么那么清晰呢,怎么每次都做一样的梦啊?”小倩心有余悸,拿起床头柜的手机拔通老家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老母亲爽朗的声音,她约了邻居三奶奶准备出门去赶集。
小倩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爸爸去世这么多年了,小倩也博士毕业留在大城市成家很多年,怎么那个噩梦,一到夏天便重复出现啊。
过几天由祺放暑假回老家住几天吧,小倩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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