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的奇幻旅程》一共收录了菲茨杰拉德的7个短篇，虽然在他本人看来，这些短篇都是为了挣点稿费写出来的“垃圾”，但系统读下来，还是让我发出感叹：有些人的灵感就是打个喷嚏也能轻易得到。

《像丽兹饭店一样大的钻石》，读的过程中，我就和人物约翰一样，觉得胡编乱造，吹牛而已，可随着情节深入，我也同约翰一样，不可自拔的惊叹，他惊叹于神秘之地，我惊叹于作者的脑洞。

“蒙大的落日像一片巨大的淤血创伤悬挂在两座山脉之间，黑色的动脉由此向四处延展，布满了中毒的天空。天空无限遥远的距离底下，蹲踞着这个微不足道、阴郁、被遗忘了的菲希村。”

“一盏罩着大圆顶的深红灯盏，照亮了一排美丽的雕琢阶梯，流露出一种沉痛的美感。约翰迟疑了一会儿，他被周围向他聚拢过来的华美寂静所摄，仿佛要把他在这个象牙楼梯上瑟瑟发抖的、孤独的、湿漉漉的小身影裹在重重光影里。”

《伯妮斯剪发》，读完之后会让人会心一笑，把小女生的心思刻画的活灵活现，也有社交圈中不同人群的反应，仿佛让我置身其中。

“她们从来就不欣赏青年人诡谲多变，有点残酷的生活，一点也不。”

“他心不在焉的到处点头打着招呼，每当他经过一对舞侣，一些几乎要遗忘了的故事片段便在他脑中浮现，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大城市，每个人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她穿着软拖鞋无声无息的走下铺地毯的走廊，她停在半开着门的近处，却听到房里传出谈话声。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并无意再次流连窃听——然而，房里细如线丝的谈话声却不断传出来，穿过她的意识，清清楚楚，仿佛是由针穿引的。”

“过了40岁的人，很少能凡事被说服，维持长久不变的。18岁的我们，所仰望的信念坚固如山，到了40岁，它们就成了我们隐藏起来的洞窟。”

“像你这样的女孩，可要为所有疲乏、平淡无味的婚姻负责，所有那些苍白、缺乏活泼生命的生活，都像女人特质一样消失了。当我说一位男士怀着想象，娶了他曾为其设想出许多理想人选的一捆美丽衣服，却发现‘她’只不过是一大堆矫揉造作的软弱、牢骚和怯懦时，这对他将会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那些所谓最有女人气质的女人！’马乔里继续说，‘她们的青春全部都浪费在批评像我这个度着快乐生活的女孩身上。’”

“当一个女孩觉得装扮的完美无瑕时，她就不会再把自己的外表放在心上，这就是迷人之处。你越能忘记自己，你越显得迷人。”

“如果你能跟着他们还能表现的迷人优雅的话，你就可以跟着这部婴儿坦克车穿过到处是铁丝网围绕的摩天大楼了。”

“如果你既不能娱乐别人，又不能把别人喂饱，那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人大吃一惊。”

“今晚她的脸显得格外的活泼和快活，那个样子不管是多么老练的女人，也是无法伪装的，只有演技纯熟的演员才能仿装的成功——她看起来仿佛跳得很愉快。”

“由于人们是真心欣赏她的外表，喜欢听她说话，她的自信就像泉水一样奔涌而出。”

《冰宫》，读了会让人深思的一个短篇，或许比起看起来过的好，真正过的舒服更重要。

“阳光洒在房子上，像倾倒下来的金黄颜料。东一块西一块的细圆点斑影，让阳光的曝晒显得更加难以忍受。巴特沃斯和拉金的房子都藏在繁茂隐蔽的树荫后，泰然凝固不动；只有德雷克特的房子完全暴露在太阳之中，它以温和的耐心，整天忍受着对面烟尘滚滚的街道。”

“克拉克·达罗直愣愣的坐在方向盘前，脸上的表情痛苦紧绷，仿佛认为自己就像一个零件，而且可能随时发生故障似的。”

“但大半时候，他们都待在这个恹恹无生气的乐园，与梦幻的天空、萤火虫的夜晚和街头喧闹的褐肤美人——文雅、柔声细语的女孩在一起。把它们喂养大的不是金钱，而是回忆。”

“我不想勉强你改变自己。你有自己的魅力和生活方式，你对现有的生活方式甘之如饴。那些会使你失败的东西，也一直是我的最爱——活在过去的岁月里度过慵懒无事的时光，还有满不在乎以及慷慨大方。”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取代，不过困在这里我会感到厌倦不安。我会觉得我——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我有两面，你明白。一面是你所爱的沉睡在传统的一面；一面则是活泼生命力的那一类——那会促使我去做疯狂的事情。那一面才是有用的，即使我不再美丽，这种东西也会保留不变。”

“这样的寒冷很有趣，它充满了所有的空间。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呼吸，她吐到空气中的是她单纯的喜悦。”

“有时会有飞驰而过的单间农舍，阴沉荒凉、孤零零地立于白色雪原上，每看到一个，一丝对困在其中等待春天来临的人的寒冷的同情就会在她心中升起。”

“这是个特别寒冷的夜晚，前天有一场突然的溶融雪，街道几乎被洗的干干净净，现在重新又又平平铺上一层粉气状的松雪。它们追着风的脚步在大街小巷里游移，在低低的空中弥漫了一层细致的雾气。已经看不到天空了——只有一个幽暗、压迫人的天幕覆盖在街道的上面，还有像千军万马般袭来的雪花——而整个世界寒意掩盖了窗户透露出来的靑褐色灯光的暖和感，且淹没了拉雪橇的马儿它们稳健的马蹄声，甚至漫无止境的浸透了北风。毕竟这是个令人抑郁的城市，她认为——令人抑郁。

到了夜晚，有时候对她来说，这个城市仿佛无人居住似的——他们许久以前都已离去了——留下亮着灯的屋子，静立在时间里等待被冰雪覆盖成冢，噢，要是她的坟冢上有雪覆盖的话！漫漫长冬躺在大雪堆里，她墓碑淡淡的投影与隔邻的交错辉映着。她的坟冢应该是一个布满花、尽享阳光和雨露的花冢。”

“她的春天——永远失落了——曾以紫丁香及懒洋洋的甜美撩动了她的心。她埋葬了那个春天——往后她还会埋葬了那甜美。”

《冬之梦》，让我记住了朱迪·琼斯这个充满了魅力的女人，我的感受同德克斯特一样，面对美人迟暮，就好像面对珍珠变成鱼眼，是能令人扼腕心痛的。

“从某方面来说，他看得出来自己比这些人优秀。他比他们有朝气，有劲头。然而，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也就是说，他承认自己不过是粗野村夫之流，还得往上走，才能成为那一种人。”

“不管她是对着什么微笑——对着他一笑，对着鸡肝一笑，或者好没来由的一笑——都烦扰着他，让他心里发慌，因为她的笑里看不到一点快乐，实在也算不得上笑容，当她鲜红的嘴角往下一弯时，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在邀吻。”

“每当有人觉得被长久冷落而表示绝望想退出时，她便会赐予他短暂的甜蜜时光，这片刻的时光就足以鼓舞他继续跟随她个一年半载。朱迪对这一批一筹莫展的情场败将就是这样肆意摧残，但是她并非有什么恶意，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对人有所伤害。

当有新人来到城里，所有的人都会被冷落全部的约会自动取消。

让人对此一筹莫展的，就是别人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这一切都出于她本人的主动，她是一个无法被‘赢得’的女孩——巧妙的手段迷惑不了她，柔情蜜意打动不了她。如果其中有人逼迫的太紧了，它就索性把他们的关系化为单纯的肉体关系。在她美丽身体的魔力之下，就算你意志多么坚强，脑筋如何灵活，也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坚强又俊美的男士通常在这场游戏上败北，结果难免败在她的裙下。她一定要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彻底地卖弄了自己的风情，这才欢天喜地。或许是由于看多了恋爱中的男女，她采取了一种自卫的姿态，纯粹用本身内在的滋养来哺育自己。”

“秋天来了又走了，他想到他是无法真的赢得朱迪·琼斯的芳心了。想真的承认这一点并不容易，不过他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夜晚他总是要翻来覆去思想斗争好久，他总会想一想她带来了多少烦恼和痛苦他列举出她不适合作为妻子明显的诸多缺点。然后他对自己说他爱她过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但是跳完舞并没有请她在旁边坐一会儿，也没有恭维她今天真漂亮。这几乎是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她却一点都不在意，他有点不高兴——但也只是有点不高兴罢了。今晚他看到朱迪又换了一个新的男朋友，并没有感到忌妒，长久以来，他的心已经被折腾地对忌妒麻木了。”

“德克斯特下定决心与她断绝来往时，人们仍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向他询问她的消息，这令他觉得难受。可是后来当他参加晚宴的位置总是被安排坐在艾丽妮的旁边时，人们就不再向他探询朱迪的消息了——他们反而纷纷带来了朱迪的消息，他已不再是发布她的消息的权威人士了。

5月终于来临了，在黑暗潮湿如雨的夜晚，德克斯特曼走在黑沉沉的街道上，他心里觉得惘然：时间过的如此快，成就如此少，如此多的狂喜与欢乐都已远离他而去。一年以前的那个五月，正是朱迪搅得他无限伤感，想想都不可原谅但是他还是饶恕了她——那是罕有的几次，让他觉得朱迪已开始喜欢他了，付出的代价是他很珍惜的幸福，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他晓得艾丽妮不过是铺展在他后面的一块布帘，一双在发亮的杯碟中当众穿梭移动的手，是呼唤小孩的声音……热情和美丽都消失了，从此再无心领略夜色的奇幻，以及似是晨昏无穷变化的美妙了。”

“她对他淡淡微笑时，她容光焕发的脸，倏忽间如花绽放，就像一阵南风吹过房间，亮丽照人。他插在晚礼服口袋里的双手不住地握紧，他突然感到满怀的激动。”

“一分开居然这么多长时间，今天这意想不到的相遇差点让他掉下了眼泪。这个女孩简直就像去过魔界，受过魔法，身上会散发迷魂曲一般。所有的神秘遭遇，所有能够起死回生的新的希望，原都已随她的离开而离开，现在又随着她的回归而归来。”

“这并没什么大不了，他必须记住。她以前一向如此，现在他已经把她抛到脑后了，就像他从自己的账册里勾掉一笔烂账一样。”

“这些话令他想笑，但他却没笑出来。这些话简直就是说给大二的他听的，然而他的心里还是不免一动。”

“千言万语，愤怒的、骄傲的、热情的、怨恨的和温柔的，都在他嘴边展开了争斗，抢着想说出来。可是一股势不可挡的感情的巨浪袭来，把他身上残留的一点理智、规矩、疑惑还有自尊心，通通席卷而去。正在说话的她就是他的女孩，属于他自己，她是他的美人，他的意中人，是他最珍爱的宝贝。

‘你不进来吗？’他听到她呼吸的声音都急促起来。

等候着。

‘好吧，’他的声音颤抖着，‘我进来’。”

“他对公众的议论，完全冷淡以待。而且，当他明白一切无助于事，明白自己并没拥有可根本感动或抓牢朱迪·琼斯的力量时，他也没对她心怀恨意。他爱她，而且他会一直爱她，爱到有一天他太老不能再爱为止——但是他无法拥有她。因此他尝到了只有强者才尝得到的那种深沉痛苦，就像他尝到了只有强者才尝得到的片刻间的深沉幸福。”

“不一会儿，达林走了，他躺在长沙发椅上望向窗外，看着纽约天边的景色，夕阳渐渐沉到了那一溜高楼的背后，留下了一抹粉红金黄的彩霞，有一种朦胧的美。

他曾想过他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现在也不怕再受到什么伤害了——不过他知道刚刚他好像又失去了什么，那种沉痛的感觉，就像是他娶了朱迪·琼斯，却只能眼看着她红颜老去。

他的梦想已消失了。他似乎失去了些什么，他觉得一阵惶恐，赶紧用手掌压住双眼，拼命的回想：雪利岛拍岸的细浪，月光底下的凉台，还有高尔夫球场上的条纹衣裙，明净的阳光下，她颈上金色的细软的汗毛。还有亲吻她时湿润的双唇、它忧郁哀怨的眼神，以及她清晨时如崭新的细致麻布般清新风姿。为何这些事物一去不复返！它们曾经存在过，现在已经不再存在了。

许多年来，第一次，他的泪水流下了脸颊。不过他只为自己而流。他顾不上仪容不整，也顾不上手在发抖。他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已经无心顾及了。他想依恋却已不能够了。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在，再也不会回来了。大门已关闭，太阳已沉，美丽的事物已无处可寻，只留下那更古不变的钢一般灰色的天穹。即便有过什么辛酸痛苦，也都留在了那个梦幻的世界，留在了那个青春的世界，留在了那个生活丰富多彩，引得他大作冬之梦的世界里了。”

《明智之事》，没有什么太大的记忆点，但是同一个场景，同样的人，以不同的心境去面对居然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那一幕描写的很深刻。

“他的景况一团糟，糟的一塌糊涂，穷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简直就像鸟儿捕食一样，老是追着贫穷不放。”

“他明白‘紧张’所指的意思——是她感情上抑郁不乐，是生活在贫困和挣扎之中的前景使她爱得痛苦而费力。”

“他挂上电话，在这漫长的四季，只要他一有空，就在想象这个时刻，现在它终于来了。他曾想到会发现她结婚了，订婚了或正在恋爱——他没想到她对他的回来竟无动于衷。”

“不过这是让他觉得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它过去的时刻。”

“房子突然出现在他旁边，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有了一种奇怪的不现实感，一切都没有变——只是人事全非。房子比较小，而且似乎比以前更破旧些——屋顶上不再笼罩着神奇的云彩，楼上的窗口也不再有奇异的光彩。他按了门铃，然后一个他不认识的黑人女仆来开了门。琼奎尔小姐一会儿就下来，他紧张地舔舔嘴唇，然后走进客厅里——那种不现实的感觉更强了。他发觉这不过是一个普通房间，并不是他曾在此度过的痛苦时刻、迷惑人的地方，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很惊讶的发现这就是一把椅子，他明白是自己的想象力让所有这些简单、熟悉的事物变了形走了样。”

“他们过去的关系不是一个轻松的话头——他们这种处境的人谈谈天气似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吻她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即使找遍永恒，他也找不回来那消逝的四月时光。现在他也许会紧紧抱住她，直到他臂上的肌肉鼓起——她是如此迷人，又是如此珍贵，他曾为她奋斗，也曾得到过她——不过，那薄暮里或者夜晚的微风中温柔的呢喃却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哎，让它过去吧，他想着。四月已逝，四月已逝。世界上存在着各种不同的爱，但是从来没有一种爱可以经历两次。”

《赦免》，只记住了里面对神父的调侃。

《本杰明的奇幻旅程》，之前看过电影，才发现电影镜头的艺术真的很厉害，因为这个短篇说实话，除了脑洞出奇，并没看出什么高明之处。

“她的热情已经被惰性消耗殆尽了，这种惰性我们每个人都有，而且一旦粘上就再也无法摆脱。”

可能因为作者曾经生活在北方，里面有很多关于北方冰雪的描写，让我这个南方人觉得很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