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看到第七十八回《治风疾神医身死,传遗命奸雄数终》,66岁的曹操寿终正寝,罗贯中借用《邺 中歌》为其草草作结,显得有些心虚,因此末句自嘲道“书生轻议塚中人,塚中笑尔书生气。”真是这样,凭着女书生的小心眼,我感觉对待曹操这样一个人物,罗贯中一直是心情复杂的,大的政治立场让他想否定曹操,但对其创下的历史功绩却又不能回避和篡改,所以,在他的笔下,曹操雄谋远虑、识得大是大非,但却又爱在小事上奸诈多疑、阴险无情。可能是这样吧,你做的大事大家都知道不好改写,但细节是可以虚构的,可以根据自己的世界观甚至情节好看来取舍增减的。不过,不管历史真相怎样,作为小说人物的曹操,都足够复杂,足够深刻,值得细细品读。
曹操大雄大奸。
书中第一回就讲曹操幼时便“有权谋,多机变”,时人有桥玄者,谓操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能安之者,其在君乎?”还有汝南许劭也识得其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而操闻劭言“大喜”。可见在罗贯中的笔下,曹操是喜为雄且不耻为奸的。“奸雄”也成为《三国演义》中曹操的基本形象定位,才有了《邺 中歌》中 “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 那句为曹操作评。(笔者也曾在《三国志》中求证,则只见桥玄语而未见许劭奸雄之语也。)
曹操雄才大略在书中前几回中就突显出来,在“何国舅谋诛宦坚”一节,曹操就认定“乱天下者,必进也”,对何进引狼入室的后果一语言中。
而曹操之奸也初露端倪,倒地作中风状,与叔父斗法;在董卓当权前期,曹“屈身以事卓者,实欲乘间图之尔”,而后剌杀董贼不成,便随机应便为“孟德献刀”,成功逃脱。
之后,被朝廷画影捉拿的曹操便散家资、求赞助,举“忠义”,招兵马 ,发檄文,准备与天下“豪杰”共谋大事。与袁绍等十路大军共讨董卓,曹操的理想很快破灭,错失了“一战而天下定”的大好 时机,认为“竖子不足与谋”并“窃耻之”,“料不能成事,便自引军投扬州去了”。
曹操很快在衮州招贤纳士,文有谋臣荀彧、郭嘉,武有猛将于禁、典韦,威镇山东。更采纳了荀彧“奉天子以从众望”的“不世之略”,“移驾幸许都”,这一“早图”之大谋也奠定了曹操一生大业之大基。也就是至今都毁誉参半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也。
随着曹操势力的逐步壮大,也便“专国弄权,擅作威福”。许田打围,曹操“纵马直出遮于天子之前迎受”“万岁”之呼贺,“无礼已极”,授人以“汉贼”、“奸雄”之实,激起了袁曹大战。
“袁曹各起马步三军”, 曹操凭着出色的谋略,以弱少而迎强大,战白马、劫乌巢,大胜于官渡,之后一举夺冀州,定辽东,平熄北方战乱,霸业初定,官至魏王,荣加九锡,成乱世之奸雄。
曹操大容大负
曹操有一首诗是我们都熟悉的《短歌行》。曹操平定北方,率百万雄师,饮马长江,横槊赋诗,慷慨以歌: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是一位胸怀天下,求贤若渴的杰出政治家形象。即使在《三国演义》中,罗贯中也不惜笔墨,多次描写了曹操大容天下英才之举。
在官渡之战操军缴获的战利品中检出一捆书信,是许都军中诸人与袁绍暗通的证据,曹操“命尽焚之,更不再问“,还说:”当绍之强,孤亦不能自保,况他人乎?“显示出难能可贵的容人之量。
特别与关羽传奇般的交往中,更表现出了爱才惜才容才的非凡气度。曹操初识关羽是在温酒斩华雄一节,关羽出战前操教为其”酾热酒一杯“,战后,操大喜。并说”得功者赏,何计贵贱乎?“还又“暗使人赍牛酒抚慰三人”。在关羽为形势所迫暂居曹营之时,更是感其忠义而对关羽敬重垂爱有加,上马金下马银,封侯许印,赤兔宝马相赠,赐锦袍,送锦囊,事无巨细关怀备至。得知关羽作书而别,过关斩将后,还“特赍公文,遍行诸处”,“任便放行”。可以说对关羽仁义之至。以致有后来的华容道关云长义释曹操。
《三国志》中,对曹操求才容人的描述就更多了,曹操任用对其有二心的孝子毕谌为鲁相;对恩将仇报的魏种也因爱其才而宽恕用之;还下令叫“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时时践行当初与袁绍共同起兵时“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的大志。
曹操又有大负天下之恶名。先误后知杀吕伯奢一家;处斩董承等受衣带诏五人全家老小七百余口;借仓官之头安定军心;杀死侍者佯装不知;嫉杀杨修;逼死荀彧;华佗之人亡书绝。更有为报父仇而杀戮人民,发掘坟墓之举。即使在《三国志》中,也有曹操复仇“所过多所残戮”的记载。可见其对威胁自身安危者和竞争对手也是铁腕无情。
曹操大识大误
曹操一世英雄,也识得英雄。在梅园小亭与刘备煮酒论英雄,阔谈天下,“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当时颇具实力的袁术、袁绍、刘表、孙策等,在曹操看来,要么如冢中枯骨;要么色厉胆薄,好谋无断;要么虚名无实,藉父之名,更把刘璋比作守户之犬,至于张绣、张鲁、韩遂等辈,曹操更视之为碌碌小人。之后,曹操出惊人之语:“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曹操看人入木三分,识得刘备“有雄才而甚得人心,终不为人下。”但终被刘备“一震之威,乃至于此”所惑,后又放虎归山。《三国志》中讲述没有“煮酒论英雄”精彩,但也讲到吕布袭刘备取下邳,刘备投奔曹操,程昱劝曹操早图之,曹操说“方今收英雄时也,杀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后刘备终成大事,以致成三足鼎立之势,曹操至死也没能实现统一大业。此曹操之大识大误也。
今试谈曹操,深感吃力,觉得要解读其深邃的内心是很难的,有恐“塚中笑尔书生气”之虚,尤其还是一女书生。更让人费解的是,曹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面对着似乎已经水到渠成的称帝之奏,却笑曰“吾事汉多年,虽有功德及民,然位至于王,名爵已极,何敢更有他望?苟天命在孤,孤为周文王矣。”这最后的谦退之节,忠贞之志,似乎不应首出罗贯中之笔,但《三国志》中却无有记载。不知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罗贯中的矛盾纠结,笔下留情?亦或是一代奸雄识时务的权宜之语?欢迎同好不吝赐教、共同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