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带着朋友一起去附近的美术馆看画展,没想到许久不来,美术馆的大门已经变得十分破旧,门把手在门上丁丁零零,门口摆着一张麻将桌,四个人正在那里作“方城戏”,一个体态肥硕的中年男子袒露着油乎乎的脊背,背对着美术馆的大门,脚下散落着一地的烟头。
街的那边,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边上有一个绿色的报亭,报亭周围错落着十几张麻将桌,桌旁坐满了人,也挤满退休在家带孙子的旁观者。哗哗啦啦的洗牌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在报亭不远的地方,摆着一张简单的桌子,桌子向外的两条腿上绑着一张简单的喷绘,时间久了,喷绘有些地方都已斑驳不堪,红色的底布上写着“修表”两个大字。
桌子上有三面围成的玻璃框,框后是一张苍老的面孔,花白的头发上都写满了风尘。一个老人穿着一件破旧但十分整洁的深蓝色夹克衫,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身边的喧嚣和街边的热闹都与自己无关。因为年老体弱,老人穿的稍微厚了一点,若不是这件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衣服,在秋天的阳光下,也不易抵挡风中的丝丝寒意。
老人一只眼睛眯着,一只眼睛上带着专用的放大镜,死死地盯着左手上的手表,他右手拿着一个细小的镊子,在给手表进行调试。那样专注的深情,好像就算是身边天塌地陷也与他毫无关系,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一个小小的手表,只有那一个小小的零件。
老人将头埋在玻璃橱窗的后面,许久许久才抬起头,取下眼睛上的放大镜,抬头看看天空,看看街边的行人。我盯着老人,老人盯着手中的机械小零件,竟没有发现我在他的身边呆了很久。突然觉得他的身影是那样的孤寂,这清冷的孤单与报亭那边麻将的喧嚣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对于沉淀着时间的手艺,我喜欢用“匠”字来称呼那些靠着这门手艺生存的人们。总觉得他们在时间中固守着一份传承,那是一生需要守护的东西。
在这个浮躁喧哗的世界里,人们对于这样的手艺需要的越少,也就越能显示出他们坚持的可贵。因为固守常常与清贫相对,与寂寞相伴而生。当人们对于手上曾经拥有的东西不再珍惜,当金钱可以复制出原本找寻不到的感动,人们对于“修复”二字也就少了一份敬重,对“替代”多了一份轻薄。身边的老物件是这样,身边的故人情也是这样。
总觉得这样的手艺越来越少,因为甘于固守在一个地方,倾注全部情感的人越来越少了。传承的艰难就在于失去了那份对于手艺的敬重,失去了对自己内心的索求。
记得看吴天明的《百鸟朝凤》,唢呐在传承的时候,师父告诉徒弟说,唢呐不是吹给别人听的,是吹给自己听的。其实我们做很多事情,都是在为自己做的,不是为了父母的期许,不是为了世俗的眼光,也不是为了名利的追求,为的只是自己对自己的要求。
我觉得要想成为“匠”,最重要的是要心诚。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匠人”,诚文字,诚于自己的内心。
——2016年10月3日,傍晚,粥已煮好,菜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