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翼能找到一种花来比喻我的母亲。对那些名贵的花我不太熟悉,也不知道它们的生长习性和品性。对于一些普通的花,我觉得它们代表不了母亲的全部。
正是春暖花开时节,那漫山遍野五彩缤纷的野花,把大地点缀的如锦似画。它们顽强的生命力、不择环境、不选地势的随意生长、不惧风雨的大无畏精神,和我母亲的性格是如此相似。
野花虽不如牡丹那么名贵、茉莉那样芬芳,也不如菊花那么多姿、莲花那么出淤泥而不染,但它们不怕狂风、不畏暴雨,不惧烈日、不怕贫瘠,到处扎根、生长、开花。它们也不用浇水、施肥、除虫,不必花费时间去精心培育,它们就那么兀自不顾的野生野长,却一样长得旺盛,开的绚丽。
母亲的一生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她就如那些遍野开放的野花般,凭着坚韧和毅力,历经风雨和病痛折磨,咬着牙把紧巴巴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把孩子们都教育的知书达理、健康阳光。
她十岁左右,姥爷便因病过世了。舅舅已结婚单过,膝下儿女几个,自己日子都捉襟见肘,根本就没有心力照顾幼小的她。只有姥姥和她相依为命。姥姥生性粗犷大咧,对这个幼小的女儿非但没有悉心照顾,更是让她小小年龄就开始做家务、做手工活。
母亲从小聪慧、脑瓜好使,但却没有机会上学读书,去了半天学堂便被姥姥拉回了家。照姥姥的说法,饭都吃不饱,读书有啥用,还不如在家里帮她干活。
野花像个倔强的小姑娘,它们的头一次次地被暴风雨按下去,又一次又一次顽强的把头扬起来。一朵朵野花被沐浴的更加艳丽,娇嫩得像刚发育成熟的少女的脸蛋。
而母亲在小小的年纪也如野花那样开始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了。姥姥为了减少一份口粮,在母亲才16岁时,就把她早早的出嫁了。
母亲嫁给父亲以后,奶奶看她年龄小,以为她不会持家、不会做家务,结婚几天就让他们分家单过。奶奶是父亲的继母,能给父亲娶上媳妇堵住悠悠众口,便算尽到了她的心。至于他们过好过不好,则不是她的责任了。
从此母亲小小的肩膀就和父亲共同担负起了一个家庭的重任。
这样的分家,倒是激起了母亲坚强、倔强的个性。她年龄小,不会做的家务、农活及时向邻里八舍请教。凭着那份不服输的个性,愣是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羡煞别人。与乡亲四邻关系更是处的非常融洽。
母亲的性子多么像那些野花啊,无论生活如何给她出难题,不管遇到风还是雨,母亲总能用她的韧性和坚强、不服输的个性,把难题一一化解,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后来五个年龄相差无几的儿女的陆续到来,父母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我现在无法想象,母亲是怎样做到让我们五个乳燕般的幼儿穿的暖,吃的饱的?要知道,那个年月所有的穿着都是需要手工缝制的,所有的粮食都是需要用工分换得的。
在我幼年的印象里,每到过年时,就是我们最期盼的日子,因为可以有新衣服穿。平时总是小的孩子拾大的孩子的衣服,过年则人人都要添置新衣服。那时母亲总会将我们早早地撵上土炕去睡觉,而她则在昏暗的油灯下给我们的棉衣缝衣领、缝袖口。外边的套棉衣的新衣服,她早早地一针一线的给我们做好了。新年的第一天,我们都会穿戴一新的出门,而母亲看着我们的焕然一新,脸上露出的是自豪的、满足的笑容。
母亲的精明能干在我们村里是数一数二的,按现在的话说,她是个智商和情商都非常高的人。在农村,一般兄弟多的家族在村里都独霸一方。而我父亲就弟兄一人,靠着母亲的勤劳和心计,以及她和蔼待人的态度,我们家在村子里也是不容小觑的家庭。
母亲是我们整个家庭的顶梁柱。在她的带领下,我们不但在经济上不愁,而且在对待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也与别的家庭不同。她虽然不识字,但只要我们愿意读书,就不会让我们辍学!(这与大多数农村家庭不让孩子读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母亲没有文化,也没经过商,这些年,她靠在黄土地里刨食,靠别人都在睡午觉时她早早的在地里忙碌,靠天黑了别人都早早回家卧床休息时,她还带领我们在收玉米、割小麦……她种的庄稼因为她的勤劳总要比别家的长得好,出产多。她喂的猪羊因为多砍的几筐草多长了几斤肉,多收入了几块钱。这些点滴的积累,让我们家过的还算比较殷实。
每一个母亲都是不同的,但是所有的母亲又是相同的,那就是对孩子的辛苦培育和爱心。我的母亲如所有母亲一样用她的青春无悔,换得了孩子们的长大成人。
在哺育我们的过程中,她所付出的辛苦我们有目共睹。沉重的生活压力和负担,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也埋下了很多病根。
母亲一生要强,一般的小病小痛不能影响她下地干活。我记得有一年,母亲胃疼,疼的在炕上翻来滚去,硬是强忍着不去医院。我知道她是担心去医院还要花钱,她让父亲在她的后背上拔罐,说那样就能把火拔出来。而最终她也没有去医院,过了几天慢慢的就熬好了。
雨雾中,几丛野花摇晃着,挣扎着。那一片片抖动的绿叶,极力伸展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努力奔放着,似乎在和风雨抗击。
母亲如野花般顽强的生命力,在她得了重病后,表现得尤为突出。
母亲得癌症时,才59岁。儿女均成家立业,正应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之时,却罹患癌症。5年,两次大手术、二十几次化疗。如果不是坚强如野花般的母亲,换做旁人早已忍受不了病魔的折磨。
每一次化疗,就像上了一次战场。那不光刀光剑影,还让她食不下咽。每次做完化疗回到家里,她都要在炕上躺两天,恢复体力。她说每次做完了,身体里就像有千万只虫子在横冲直撞,必须把它们降服了。
最后的两年,母亲是一天天熬过来的。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坚强。对生命的渴望和不服输,让她带病坚持了5年之久,这不是一般常人能忍受的。
为了病情,她天天喝生土豆汁、熬中药喝、吃研碎的鸡蛋皮(听别人说化肿瘤)……这可恶的癌症,将母亲的免疫力一点点摧毁。她的身体出现各种各样的不适,腿疼、胃疼、泻肚子……让她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可是就是这样,她还是坚强的搏斗着。吃了吐,吐了再吃;睡不着了,吃个安眠药;疼的难受了,拔个罐……
母亲的一生才走过了64个春秋,她的一生是短暂的,她的好胜、要强的心态,使得她一直在为生活忙碌奔波。不辞辛苦的劳作、不分黑白的耕耘,就为了比别人家过的更好,自家的孩子比别人家的有出息。
为了这些目标,她起早贪黑、节衣缩食,小病痛不断,又不舍得做有针对性的治疗,只是根据自己的意愿打针吃药,用土方脚痛治脚,头痛治头,最终身患重疾,痛苦支撑五年多的时间还是病逝而去!
野花吐芳不择地,
幽草吹馥宁只春。
兹日纵为无事日,
此身不是自由身。
如野花般坚强的母亲,亦如野花般经历了风雨、酷暑后最终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