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翅鸟是所有鸟类里最容易蛊惑的了,它们延续种族靠的不是精明,而是繁殖。蓝雾山上有很多这种鸟,随处可见,和棉花地里的棉虫一样,一逮一个准。
此刻,就有一只出门没看黄历的倒霉鸟娃子被陆染逮了个正着,这鸟只能认命地当了免费劳力,去峭壁上给她叼蓝雾花。
只要约定好,羽翅鸟就不会食言,它们的脑子里不存在“言而无信”这个概念。
“没有谁会靠近这种花的,它很怪。”羽翅鸟正在往山顶上飞,提醒跟在它后面的陆染最好不要摘这种怪异的花。
“怎么个怪法?”
“这种花三年发芽,三年开花,三年结果,可一夜就能枯萎地没影,旁边没有其他植株生长,也没有昆虫寄居。我们羽翅族有一个族言,说是,看一种植物是不是吉利,就看它旁边有多少种邻居,扎堆长的一般都没什么威胁,这蓝雾花的命格很邪门。”
“你们看待事物都看吉不吉利的吗?”陆染和羽翅鸟打过不少交道,但很少牵扯到这样的问题,这倒是给了她一种新的看法。
“只要是不对劲的东西,都不吉利。”羽翅鸟说这话的时候,是以陈述事实的语气,可见这种观点是刻在它脑子里的。
“不过摘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从没有听说过和蓝雾花有关的祸事。”
“那倒是没有。”
从山下爬上山顶花了陆染大半天的时间,不过下山要比上山轻松很多,算算时间,今天应该能回到学堂。
蓝雾山山顶云气浓厚,烟雾缭绕,单靠眼力看不了太远的地方,陆染在上面等着羽翅鸟,却迟迟不见它回来,已经过了三炷香时间了。
“不好了,不好了!”
陆染没看见羽翅鸟的鸟影,倒是先听见了它的叫声。
“怎么了,找不到蓝雾花吗?”
“不是,有个人掉下去了,就在对面的山崖上,是被人推下去的。”
羽翅鸟急匆匆地上来,把嘴里衔着的蓝雾花扔在地上,害怕地来回转。
“这悬崖这么高,还能活命吗?”
“死定了,肯定活不成了!”
陆染捡起地上的蓝雾花,叹了口气,为这世间的爱恨痴念无奈了几秒,便和羽翅鸟下山了,路上还不忘安慰这只失魂落魄的鸟,让它回去多找些虫填填肚子,这样就不会一直想着今天的阴影了。
“话说,你能认出那个推人的人吗?”陆染有些好奇,在鸟眼里,人是不是也都一个样。
“凭眼力不能,但凭记忆可以。”
“什么意思?”
“如果那个推人的能再上对面的山顶一次,让我瞧见了,我就能认出来。”羽翅鸟说。
陆染听了羽翅鸟一堆词不达意的解释后,差不多弄清了它们的套路,原来,它们记忆事物不是个体记忆,而是整体记忆,如果不是刻意去记忆,它们不会记得一棵树,但会记得树林,记得树林里每一棵树对应的位置,这就是它们在山川之间不会迷路的原因。
告别了羽翅鸟,陆染就去络绎阁换了悬赏的钱,这些钱是林木榆所需学费的两倍多,足够他花销了。
回到学堂的时候已经过了晚禁时间,陆染在月光下摸索着凑到西厢房墙外的角落,蹲了不一会,隐约听到舍管和守门玩骰子的声音,这才肆无忌惮地挪到东边,翻墙进了学堂。
今天舍管养的狗没在,估计是睡了,回到宿舍后,她就把那块给狗准备的肉干吞了下去,想着第二天得早起给木头鱼送钱,就早早睡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陆染和林木榆使了个眼色,二人心照不宣地去了适合讲悄悄话的地方。
陆染从身后掏出一个袋子,故作神秘地说:“木头鱼,瞧瞧这是什么!”
“我听见声音了,你哪来这么多钱?”林木榆一把抓过钱袋,打开来往里瞅了好几眼,有些不敢相信,说:“你这到底哪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赚的,你在学堂里当乖乖孩子的时候,以为我是出去瞎晃悠的吗?”
陆染脸上虽带着得意,可心里却在祈求上苍,保佑木头鱼这家伙能被明晃晃的钱财冲昏了头脑,不会追根究底。
可祈求很难实现的,这是真理。
“阿染,要是你不说清楚这钱的来路,我就写信告诉你爹。”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严重?”
陆染听林木榆的口气,感觉他是来真的,有些慌了,看来不像个办法糊弄过去,木头鱼是不会罢休的。
哎!早知道就让这不识好歹的家伙回云岚村了,去什么鬼学宫!
“行吧,行吧,我告诉你,你放假那天和我去个地方,真是烦人,我赚钱的小秘密要被发现了。”
陆染故作不耐烦的姿态,转身回去,继续扒拉着早饭,脑子里却在想着怎么编好理由,才能不让木头鱼知道自己会兽语。
三天后,学堂放假了,林木榆一早就等在陆染门口,看见她出来,说了一声,走吧,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不留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
“哎!”
陆染叹了口气,晃头晃脑地跟在了后面。
“你说的地方,是络绎阁吧?”林木榆走在前面问。
陆染精神一振,警觉了起来,问:“你怎么知道,你不会跟踪过我吧?”
“我有这么无聊吗,学堂附近还有什么地方是不用全天守着,还能赚到钱的,我要是想赚钱,我也去那。只不过我赚不到这么多,所以我好奇你到底接了什么任务。”林木榆回过头来审视着陆染。
这下可遭了,若是木头鱼对那地方一概不知,自己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可现在难办了。
就在这时候,陆染觉察出些不对劲来,既然木头鱼知道那地方,就说明他也找过赚钱的门道,以他的性格,这么想去穆上学宫,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可他却一直在学堂上课,一节不落。
这样的话,只剩下两个解释,要么木头鱼他家祖坟冒青烟,他爹在潦倒多年之后,终于发财了;要么就是他有两全的办法,既不用逃课,也能赚到足够的钱。
陆染想到这里,心中一怒,便想戳穿这家伙,可转念一想,这时候把他逼急了,指不定刨根究底,毕竟自己手里没有他赚钱的证据,可自己赚来的是钱却实实在在被那家伙攥着呢,到时候再让他添油加醋一番,写信告诉了爹爹,那可就遭了。
倒不如先别问他,让他自己露出马脚。